赫连玄嘴上说着是算总账，其实就是要让云挽宁受罚。
到了要受惩罚的时刻，云挽宁脸上的表情仍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此刻她被强行按着坐在赫连玄的腿上，连最基本的形式都走不了。
毕竟皇帝说要让她受惩罚，她总得做出相应的求饶姿态。
可赫连玄仿佛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有半分让云挽宁离开他的意思。
他的手还握在云挽宁的腰上。
“你今日太不像话，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敢冒犯皇帝，就连朕这个真正的皇帝，都不能无动于衷，必定要对你作出惩戒。”
云挽宁冒犯的是赫连玄，挑衅的却是皇权。
皇权是一个广义的概念。
但是，皇帝能够统治万民，靠的就是皇权。
云挽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赫连玄面子，哪怕赫连玄本人打算轻轻放过，其他人都不可能放过她。
在赫连玄眼里，云挽宁偶尔的冲动，也真是够让人喝一壶的。
“你说朕该怎么罚你才好？”
不罚是不可能了。
云挽宁挑衅的是权力结构，又不是单纯的某个个体。
赫连玄不罚她，自己都得收到御史的折子。
在这种时刻，赫连玄还在询问云挽宁的意见，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可能会认为皇上是疯了。
惩罚别人还得有商有量吗？
云挽宁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偏偏皇上还要露出一副网开一面的样子。
云挽宁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再继续放肆。
她很清楚，要是她的表现有那么一丝差池，赫连玄的怒火再度被点燃，今日这件事就不可能轻轻放下。
做过的事，云挽宁不会后悔，在那种时刻，她绝不可能允许谢知微抱自己的孩子。
但是，伤害可以一再降低，代价也可以谈判。
云挽宁不会一条路走到黑，执拗的人在宫廷里讨不到好处。
下一瞬，云挽宁仰头看着赫连玄，她看上去还是不高兴，可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复杂之意。
赫连玄仔细观察着她的目光，成功从她的眼眸之中捕捉到了一丝惧怕之意。
他的嘴角微微一勾。
“你还知道害怕？”
两人说话的氛围实在是太温情了，根本就不像一个冷血帝王要惩罚妃嫔的场景。
可赫连玄不觉得有什么。
他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云挽宁低下头去，对他道：“今日的确是我错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没能控制住脾气，一时性急之下，做了错事。但是，我没有坏心思，并不是我主动要冒犯你，我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你应该懂我。”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赫连玄的眉头微微往上一挑。
“朕应该懂你？朕可不想懂你。一整日没有个好脸色，饭不好好吃，话不好好说，朕都不知道你心头在想什么，又如何能懂你？”
云挽宁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赫连玄知道她想说话，便慢条斯理地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朕再给你一个机会。”
“没什么想说的，但您要我说，我还是想再多说两句。今日我的确是吃醋了，那个王妃，你对她的态度太不一样了。我知道，你有那么多女人，我没资格吃醋。可人心是最不可控的。”
“你跟我朝夕相处这么久，给了这辈子我都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我接受过的男女相处之道，都是你教给我的。在我的心里，你和女儿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可你几次不选我，今日更是连女儿都要被放在那个姓谢的后面，我受不了了，才会发作。”
“但我还是想说，我已经在忍了。若不是在忍，我根本就不会吃那顿饭。凭什么谢知微不想吃的饭，要让我来吃，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说着说着，云挽宁的眼里开始闪烁泪光。
到最后，她都快要说不下去了。
她语气中的委屈，赫连玄听得明明白白。
一开始他还有些得意，云挽宁说的的确没错。
这个女人，是他一手养起来的。
他忍不住反省了一下，难道他真的没把她养好吗？
从前的她就像是小猫一样，见到他，脸上总会出现希冀的光，她总是想要亲近他，偶尔还会忍不住对他撒娇。
如今的她，仿佛受了太多次的磨练和创伤，对他也不怎么笑了，要么说话就跟刀子一样，非得从别人的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难道真是他的错吗？
赫连玄不打算承认。
做他的女人，并非把他伺候好了就行，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明枪暗箭，总不可能都由他来挡。
云挽宁年纪比他小，如今他对她还算是宠爱，可谁敢说往后怎么样。
赫连玄可不想真养出一个废物来。
所以，他不可能永远都给云挽宁遮风挡雨。
哪怕她前面会吃苦，后面自己立起来了，总还是能学到几分本事。
更何况，他也反省过了，给她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让她慢慢磨练。
所以，他根本就没做错。
至于晚饭让她跟他一起吃，她所谓的受伤害，更是无稽之谈。
“你知道你吃的那桌子菜价值几万两吗？若是不吃，那朕又何必去吩咐御膳房，专门做了好几道你爱吃的菜？在朕的地盘上，唯有朕才是主角，谢知微作为客人不吃就算了，她不吃，朕也没资格吃了是吧？”
赫连玄并不算是多么抠搜。
但对他而言，浪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御膳房把山珍海味都端上来了，那为什么不吃？
谢知微自己不吃，说明她没有福气。
赫连玄可不会替她浪费。
“难不成在你眼中，所有人都要围着谢知微转？她不吃，大家就都别吃了？”
云挽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赫连玄心中的恼火瞬间升腾。
他有一句话说错了吗？
这个女人可真是难伺候。
云挽宁对他道：“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话里话外就是谢知微不去吃了，你得找个人备选，那我就变成了你的那个备选者。”
“饭菜是好的，可在别人的耳朵里，你就是那个不把我当人的人。你自己都看不起我，又何必装出一副多么喜欢我的模样。”
赫连玄第一反应就是——他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他怎么会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