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琲这场病反反复复,烧退之后体温又升上去两次,医生也有些担心,让她留院多观察,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出院。
于是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直到彻底病好才办理出院。
这段时间的陪护,基本上都是王婶和宋婶子轮流来,出院这天,也是王婶来接她。
王婶骑着自行车,林玉琲坐在后面提着行李和住院用品。
路上一边骑车,她一边絮絮叨叨叮嘱林玉琲,又不放心地说:“还是我陪着你吧,万一又烧起来……”
“不会的婶子。”林玉琲的脸蒙在围巾里,说话声音有些发闷:“我都好几天没再发烧了,今晚回家休整一夜,明天我要回学校了。”
说到学习,王婶就不敢多话了,心疼的叹气:“这么长时间没去学校,多耽误学习。”
“是啊。”林玉琲轻声道:“所以要赶紧回去补课。”
“那你明儿晚点儿走。”王婶说:“我回去给你做些肉菜啥的,你带学校去热热吃,多补补,看你现在瘦的,女娃儿太瘦了可不好看。”
林玉琲笑了笑,没有拒绝王婶的好意,“嗯,我知道啦,谢谢婶子。”
快到巷口的时候,王婶的自行车猛地停住。
“怎么了婶……”林玉琲从王婶背后侧身往前看去,话音突然顿住。
熟悉的吉普车停在巷口,车旁站着她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身影。
王婶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看见栾和平,她重新踩着自行车骑到栾和平面前,高大的男人目光直直落在自行车后座的女孩身上,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栾、栾……”她也不知道栾和平现在什么情况,没敢称呼他职位,含糊了过去,问:“你这是?”
栾和平也没说清楚,只道:“没事了。”
王婶不敢多问,看看栾和平,又看看身后的林玉琲。
从见面开始,林玉琲便一声没吭,再想想她陪床的时候,夜半那些湿透枕巾的泪水,她多少猜到,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小夫妻之间,出现了问题。
要是按照王婶以往的性格,该劝林玉琲了。
男人在外头忙得是正经事,他自己肯定也吃了不少苦,瘦成这个样子。
但想想林玉琲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想想她那一场大病,王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林玉琲没让王婶为难,自己从自行车上下来,栾和平已经去接她手上的东西,她也没拒绝,松手让他拿着。
“婶子,我到家了,你回去吧,这段时间真是谢谢您了。”
“嗐,说什么谢不谢的。”
王婶掉转自行车车头,准备走了,又扭头,不放心地跟栾和平说了一句:“小林她病刚好,医生说得注意着点儿,别又烧起来了。”
栾和平:“嗯,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没说自己刚刚从医院赶回来,他一被放出来,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做,先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们刚刚离开,王婶习惯走另一条路,栾和平跟她们错开了,先到家。
王婶走了,林玉琲跟栾和平沉默的对立着。
栾和平看着垂着眼,一言不发的妻子,心口又酸又闷。
他轻声问:“回家吗?”
林玉琲没有回答他,却抬脚往巷子走去。
栾和平腿长步子大,慢一步却很快追上,压着速度走在妻子身侧。
他们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再像以往一样,出门在外,哪怕不能牵手,也喜欢挨着他。
而他,在她默然的态度下,也不敢冒然靠近。
回到家,林玉琲也没跟他讲话,默默地点炉子烧热水、收拾东西。
栾和平去帮忙,她也没拒绝,只是一味沉默着,沉默得让栾和平心慌。
她不算话多,但也不喜欢安静,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会细细碎碎地说些家常话,她又很容易笑,经常说着说着就笑起来,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东西收拾好了,水也差不多烧开了,栾和平看她兑水的样子,是准备给水箱上水,连忙去接了这活。
他抢着做,林玉琲也没坚持要自己干,她去把干净衣服找出来,准备洗个澡。
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又出了那么多汗,只能让王婶打水,她擦一擦,实在受不了了。
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出了淋浴间,赶紧裹着厚衣服进了卧室。
栾和平正在晾衣服,她换下来的衣服他已经洗干净了,目送妻子进了卧室,他也去快速冲了个澡。
他媳妇儿爱干净,他被关在里头,想注意卫生也难。
而且哪怕那些人不敢对他用大刑,一些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却少不了。
演戏要演得像,不能什么都不投入,鱼饵被串在鱼钩上,才能钓得到鱼。
把自己打理干净了,他才进了卧室,依旧轻声细语地问:“想吃点儿什么吗?我——”
“栾和平。”
这是他们这次见面,林玉琲第一次开口对他讲话。
栾和平声音一顿,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强烈的危机感促使他说些什么,最好能打断她,但他忍住了,应了一声,静静等她下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林玉琲平静地问。
她想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当成傻子戏弄的。
栾和平沉默着,林玉琲没有催他,安安静静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从天上掉下来,落在我身上。”
林玉琲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越竟然还有目击者!
以栾和平的警惕,不可能不查她,她用陈述的语气问道:“你翻了我的包。”
栾和平默默点了点头。
林玉琲:“……”
无语到极致,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太可笑了。
她回想她跟栾和平相识之初,他确实没对她说谎,他只是选择性的说着真话。
让她好感飙升的那些体贴,那些不动声色替她做的遮掩,只不过是他心知肚明下的表演。
难怪她各种露馅,他从不奇怪,也从不追问。
她还以为他恋爱脑,相信她不是坏人,所以不让她为难。
现在看来,不是栾和平把她当傻子,是她就是个傻子。
她竟然以为,栾和平这样的身份地位,警惕性会那么低,会因为爱情,就对一切异常视而不见。
真正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