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安脸上眼泪和着血淌了满脸,好像还有鼻涕。
他哀哀惨叫着求饶,看起来实在凄惨。
围观群众里倒也不乏正义之士,甚至有人去喊了冰场的管理人员。
但栾和平三两句话就说清楚了事情经过以及双方恩怨,大家一听,这啥啊,什么“我姐跟你爸离婚了”,不就是舅舅跟外甥嘛。
人舅舅教训外甥,天经地义。
更别说,听起来躺那挨打的,还欺负舅舅媳妇儿了。
那不是他舅妈?
倒反天罡啊!欠收拾。
沈维安已经被打崩溃了,哭着求饶。
其实他心性没那么脆弱,好歹也是个成年大男人,换个人这么对待他,他不可能一下被摁倒之后,连反抗都没反抗,后面也不会任由别人打他。
偏偏是栾和平。
少年时亲眼目睹栾和平在沈家大发神威,打翻一群人之后摁着他爸爆锤,实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很长一段时间,他做梦都是栾和平闯进沈家,在把他爸活活打死之后,又来打他。
或许当初栾和平真把他打一顿,他可能还没这么害怕,就是因为没打,那种悬而未落的刀,挂在脑门上,天长日久,他以为他忘了,实际上对栾和平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叽里咕噜说什么。”栾和平没听清,皱着眉头又给他几拳。
沈维安:“呜呜呜……”
“巡场员来了!”围观群众有人喊了一句。
两个冰场管理人员踩着冰鞋过来,警惕地看着栾和平:“干什么的,怎么打人啊,赶紧把人放了。”
有看热闹的热心给他们解释,说这是认识的人,还是亲戚,舅舅跟外甥,挨打那个是外甥,竟然欺负自己舅妈,这才被舅舅摁着锤。
一听说是“家务事”,巡场员就不乐意管了。
其中一个问沈维安:“这是你舅吗?”
沈维安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停住,想点头,又不敢,摇头也不敢。
巡场员不耐烦地问:“到底是不是啊?”
有围观的人说:“是吧,我听见他喊‘小舅’了。”
“问问那个女同志,他们一块儿来的。”
巡场员便询问沈维安的女伴,女伴惊惧不已,也隐隐察觉到,沈维安对她有所隐瞒。
她老老实实道:“是喊‘小舅’了。”
巡场员便对栾和平说:“要教训晚辈,回家教训,别在这啊,看这弄得血呼拉碴的,咱还得喊人来清理。”
林玉琲忙道:“清理费我们出,麻烦你们了。”
巡场员一听,一点儿意见都没了,笑眯眯道:“没事,面积不大,我们去喊人来,给人买碗红果汤就行。”
红果汤是冰场外头小摊卖的,山楂苹果熬得糖水,一碗一毛钱,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都顶得上冰场进场费了。
林玉琲当然不会心疼这一毛钱,当即跟两个巡场员道谢。
栾和平觉得也差不多了,没再继续,嫌弃地在沈维安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拳头上的血渍。
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道:“今天挨顿揍,你要不长记性,下次还揍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回家告状,让你爸来找我。”
沈维安连忙摇头,扯动到伤口也不敢停,就怕栾和平误会他不服气。
他哪敢不服气啊,他告诉他爸有什么用,喊他爸一起来挨揍吗?
什么打了小的来老的,在栾和平这根本不管用,他会老的小的一起打。
栾和平回到妻子身边,靠近了就想牵她手,手伸出去才发现手上的血渍没擦干。
天冷,血渍干得快,在沈维安衣服上没蹭干净。
林玉琲掏出手帕,准备问外面小贩要了一点热水打湿手帕,拿回来给栾和平擦手。
“要热水是吧,我这有。”许文琴在围栏外打开水壶,给她倒了一点。
林玉琲这才发现,他们一大家子都在,许文琴没进冰场,她丈夫、哥哥,还有两个孩子都进来了,刚才栾和平就是在跟许文渊讲话。
两个话唠小孩没吭声,纯粹是舅舅跟爸爸捂嘴捂得严。
她冲他们笑了笑,算打招呼,拿着手帕滑回去了。
沈维安缓了一会,爬起来了,他浑身痛,滑冰也滑不利索了,刚站起来就摔了。
他同行的女伴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扶了他一把,刚碰到他,沈维安就龇牙咧嘴喊疼。
她吓得一松手,他砰得一下摔冰面上了。
周围人看了一眼,又扭过头继续滑自己的,又不是他一个人摔,同时摔的好几个初学者呢。
也顾不得疼,沈维安赶紧爬起来,就把跑晚了,又被栾和平逮住再揍一顿。
林玉琲拿着手帕回来,正好看见沈维安手脚并用地在冰面上爬。
她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自从知道他对云成成做的坏事后,很难不讨厌他。
她牵起栾和平手腕,想替他擦手,栾和平去拿手帕:“脏,我自己擦。”
林玉琲没给他,一手托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手帕,小心翼翼给他擦拭手上的血渍,没有一点儿嫌弃,只有心疼:“你手疼吗?”
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五哥打坏人,那手还不是用力了,指关节都红了。
仓皇逃窜的沈维安听见这话,一个踉跄,差点儿又摔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是那漂亮姑娘说得话,看表情,真心实意,不带一点儿敷衍。
天杀的!
他就知道,能当栾和平媳妇儿的,能是一般人吗?
那么漂亮的脸,那么歹毒的性子,栾和平打了人,她不可怜挨打的人,反而心疼栾和平手疼。
真是天打雷劈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