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末,沪上老洋房,赵雯雯的卧室。
晨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暗花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黄德山先醒了。军人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钟都精准,昨夜他几乎是半强迫地留宿于此。
臂弯里的重量和温度让他心头涌起一股近乎野蛮的满足感。
他微微侧头,看着赵雯雯沉睡的侧脸,散落的黑发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甚至透出一点孕期初期的脆弱感。
他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滑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的骨血,这个认知让他胸腔里充斥着滚烫的占有欲和守护欲。
调任沪上军区司令员的工作已经尘埃落定,他就是要就近看着她,守着她,不容任何闪失,也不容……任何人再越界。
忽然,身边人细微地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并未睁开眼,却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无意识的嘤咛,身体似乎想蜷缩起来,又强行忍住。
“怎么了?”黄德山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手臂收紧了些,“不舒服?”
赵雯雯缓缓睁开眼,眼神慵懒,出口的声音软糯微哑:“没什么……只是有点闷,想透透气。”
她轻轻推开他一些,支着手臂想坐起来,动作略显迟缓。
黄德山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地帮她垫好枕头,又伸手想去扶她。
他的触碰直接而带着军人的力度,赵雯雯借着他的力道坐好,微微皱眉,对上他灼热的审视目光。
“吴妈应该备好早点了。知道你孕后胃口一直不好,但早上那盅燕窝不能少,我让吴妈给你炖的椰奶的,现在闻不得牛奶腥气,是不是?”
黄德山蹲在床边,仰头看她,语气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强硬与细碎的关注,他记得她所有的习惯和孕期变化。
“嗯。”赵雯雯声音淡淡的,目光落在窗外,“嗯,那就只要燕窝吧。”
黄德山的眉头皱了起来:“能再多吃一点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他的话像命令,但眼神里是真切的着急,
“我让李嫂给你热个蟹粉包?哦!不行不行,秦老说了,螃蟹寒凉,你不能吃,那就蒸个肉包或杂粮包,或者再熬点小米粥,撒点红糖?”
“德山,”赵雯雯瞪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无奈,“真的吃不下,强吃反而会吐。”
她轻轻抚上小腹,这个动作加上她周身柔和娇弱的气息,精准地掐断了黄德山后续所有劝说的话。
他顿住了,看着她的手,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仍平坦的腹部,最终妥协:“那先喝燕窝,但过会儿必须再吃点别的。”
他站起身,像是要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我让吴妈送上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卧室,脚步声在安静的清晨老洋房里显得格外沉重有力。
楼下隐约传来他压低声音但依旧不容置疑地吩咐吴妈的动静。
卧室里安静下来。赵雯雯脸上的脆弱和疲惫慢慢褪去。她听着楼下的动静,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楼下传来黄德山陪着吴妈上楼的脚步声,吴妈的脚步轻而稳,他的则沉重而具压迫感。
赵雯雯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重新披挂上那层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柔弱与依赖。
她看着吴妈将那盅温热的椰奶燕窝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吴妈。”她轻声说,然后抬眼看向黄德山,声音更软了几分,“太烫了,等会儿再喝,好吗?”
黄德山让吴妈先下去,自己则坐到床边,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她。
“我刚刚摸过,不烫了,一会儿要凉了,我看着你喝。”他把燕窝递到赵雯雯手里。
黄德山看着赵雯雯小口小口、极其缓慢地吃着那盅椰奶燕窝,仿佛那不是滋补品,而是什么难以下咽的药汁。
他心里那股急于将一切落定、名正言顺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身体前倾,语气是尽可能放缓的商量,却依旧带着军人不容置疑的底色。
“雯雯,”他开口,目光灼灼,“你看,你现在怀着孩子,我人也调过来了。这事……不能再拖了。”
“我们得尽快把手续办了,也很给你,给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他顿了顿,强调道,“我黄德山的女人和孩子,绝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他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会在乎名分。
“这件事我早就和黄铮说过了,我和你在一起,他是没有异议的。如果你同意了,我会请我家老爷子和我母亲亲自到沪上来一趟,和你母亲见一面,商量婚礼的事宜,这是礼节。”
黄德山思虑之缜密,倒是超出了赵雯雯的预料。
赵雯雯拿着细白瓷勺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又舀起一勺燕窝,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咽下后,才抬起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抗拒,只有一层淡淡的、难以穿透的雾霭。
“德山,”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现在……是不是太急了点?我才刚怀上,反应也大,实在没精力想这些事。”
黄德山的眉头锁紧了,“你都已经怀孕了,我未婚,你未嫁,结婚是天经地义的!”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但看到赵雯雯微微瑟缩了一下的样子,又硬生生压了回去,语气转为一种带着困惑和焦躁的低沉,“你到底在顾虑什么?雯雯,告诉我。”
赵雯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我没顾虑什么……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仿佛自言自语,却又刚好能让他听清,“……欧阳大姐才……”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黄德山心中最柔软也最愧疚的一处。
他猛地一怔,所有的不解和急躁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出口,却又堵得他胸口发闷。
是了,欧阳蕊,他怎么忘了这一层?欧阳蕊和雯雯是挚友,雯雯重情义,她心里这道坎,或许比任何外界阻碍都更难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