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赵雯雯永远不会嫉妒,就像她永远不会承诺一样。他们的关系建立在一个心照不宣的前提上——不提未来,只说现在。
“我家是小生意而已,不需要靠这种关系。”他听见自己说。
赵雯雯笑了,笑容依旧明媚温和:“砚舟”。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喉结,“晚上见。”
走出总裁办公室,顾砚舟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眉眼深邃,当初的青涩早已全部褪去。
回到办公室时,林宝丽已经不在他办公室了,但桌上多了张便条:“咖啡别忘了喝~跨年夜的席位我订好了,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宝丽。”字迹张扬,每个笔画都带着自信的弧度。
沈小婷的年糕食盒安静地立在窗边,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回家一路顺风。小婷。”字迹清秀工整,像她的人一样内敛。
顾砚舟打开食盒,雪菜黄鱼的香气让他突然想起家乡。
丹山的海比沪上的要蓝得多,小时候他常跟着父亲在码头上看货轮进出,咸腥的海风里混杂着柴油的味道。父亲总说大海是最诚实的生意伙伴,只要你尊重它,它就会给你回报。但人的心比海难测多了。
六点三十分,顾砚舟收拾好公文包,将年糕食盒小心地放进了办公室小冰箱。
他看了眼林宝丽留下的跨年夜邀请函——和平饭店的VIP包厢,意味着至少五位数的消费。他摇摇头,将邀请函塞回抽屉。
七点整,顾砚舟站在衡山路一栋老洋房前。雪花落在他的大衣领子上,迅速融化成水珠。
这里是法租界遗留下来的建筑,三楼有个小公寓,是他们每周四的秘密约会地点。对,他们约会不去她家,也不去他的公寓,而是来这里。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公寓里,赵雯雯已经换了真丝睡裙和酒红色开衫,长发散落在肩头,还是那样的柔和美丽。
“你来早了。”她说,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顾砚舟放下公文包,走到她面前,低头嗅她发间的香气。“林副局长的事,你是认真的吗?”他忍不住问。
赵雯雯轻笑,手指解开他的领带:“政商联姻在华国永远有效,尤其在海运这行。你是个聪明人,砚舟。”
“我们家是小生意,不需要靠联姻扩张。”顾砚舟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发紧。
“好好好,不需要,”赵雯雯凑近他耳边,呼吸喷在他敏感的耳廓上,“但多条人脉有什么不好?”
顾砚舟突然感到一阵愤怒,他将赵雯雯压倒在沙发上。他们的关系总是这样——她掌控全局,而他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反抗。
开衫滑落,露出赵雯雯雪白的肩,她的身体如绽放的玫瑰花,比当初初见时还让他沉迷。
事后,赵雯雯靠在床头喝红茶,顾砚舟则望着窗外的飘雪发呆。远处传来外滩的钟声,与他们之间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明天我要回丹山。”顾砚舟突然说。
赵雯雯抿了一口茶:“回家过年?”
“嗯。我爸妈已经催了我好几遍了。”
“一路顺风!替我带些呛蟹回来。”赵雯雯放下茶杯,语气又恢复了总裁式的干脆,“明早我让司机送你去车站。”
顾砚舟想说不用,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赵雯雯的体贴从来不是无偿的,就像她的柔情永远带着算计。
可悲的是,即便如此,他仍贪恋这片刻温存。贪恋着她的一声“砚舟”。
赵雯雯在11点半离开了公寓,她很少会在这里过夜。
第二天清晨,顾砚舟离开公寓时雪后的沪上银装素裹,弄堂里已有早起的老人在扫雪,空气中弥漫着煤炉和年货的香气。
他买了两个粢饭团,边走边吃,想起沈小婷的年糕还放在办公室冰箱里。赵雯雯派来的司机,已经在约定好的街口等他。
长途汽车站人潮涌动,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外地人。顾砚舟排队检票时,手机响了。是父亲发来的短信:“我到汽车客运站接你。“
五个小时后,他刚走出丹山汽车客运站,就看见父亲顾海生穿着皮棉衣,裹着貂毛围脖,站在一辆黑色桑塔纳旁,脸上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
“还知道回来?”父亲的声音像海风一样粗粝,“你妈把呛蟹都腌好了,你大哥也回来了,就等你了。”
回家的路上,父亲一直在唠叨航运生意的事:“咱家的货轮上个月跑了趟日本,赚了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你要是肯回来接手,明年咱们就能添第四艘船了。”
顾砚舟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没有接话。
以前父亲总让他好好读书,就是为了以后回家继承家业,当初大学毕业后,他只想在沪上实习几个月,接触一下社会,没成想就不想回老家了。
他父亲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家里航运越做越大,父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接班的问题越来越紧迫。
第二天,父亲带他去了石浦港的码头上。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停泊着十几艘货轮,其中三艘蓝白相间的巨轮格外醒目。
那是他家的货轮。
……
大年三十,年夜饭很丰盛,母亲和伯娘们做了满满一桌海鲜:红膏呛蟹、雪菜大黄鱼、盐水虾蛄……都是顾砚舟从小爱吃的。
今年过年,顾砚舟的大哥顾砚川也从部队回来过年,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
伯娘们一整顿饭的话题,就没有离开过他们哥俩的终身大事。
饭后喝茶,父亲又提起接班的事:“砚舟,你说过在外面工作几年就回来的,你到底是啥时候才回来?还有,你妈上次打电话让你回来相亲你怎么不要来,人家姑娘也是请假回来的,你不回来,只能让我们去替你赔不是。”
“你哥哥是在部队是不得已,你呢?你也那么忙?忙得连终身大事都没时间?你们哥俩是想让咱家绝后是不是?”
顾砚舟茶杯一顿:“爸,我说了我不相亲的,我喜欢我沪上的工作,而且要成家,那也是大哥先……”
母亲赶紧打圆扬:“大过年的,不要脸红脖子粗的,砚舟,好好和你爸说话……”
顾砚川则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一晚,顾砚舟躺在儿时的床上,听着远处海浪的声音,久久无法入睡。
父亲的话在他耳边久久不散。他知道自己和赵雯雯的关系也许没有将来,但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像飞蛾扑火,明知会烧伤,却仍被那光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