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州府再往北,是大周的漠北地带,这里有草原、有沙漠,有成群结队的牛马,也有摇着铃铛随着养驼人缓缓前行的骆驼。
辰时不到,草原上的部落已经热闹了起来,毡包内陆陆续续走出一些身影,大部分都是草原上的女子,梳着长长的辫子,有说有笑开始今天的劳作。
“你们几个,去将今天的羊奶挤了,之后送到金帐去。今日是四殿下迎娶可敦的好日子,可别耽误了!”一行动利索的妇人上前吩咐道。
“是。”
婢女们不敢耽误,都敛了笑意开始忙碌。
那妇人说的金帐是大可汗的宫殿,而附近,是四台吉朝鲁的领地。
与金帐相比,这里就显得简陋了许多。
最中间的毡包内,阮玉刚刚睁开了眼,一旁的丫鬟青果便急忙上前了:“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快到吉时了,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四殿下就要来接您了。”
阮玉揉了揉额头,她不过昨日才刚到草原,竟就被告知今日举办成婚大典,就是过年杀猪宰羊也没有这么迅速的。
她跋涉两个多月从中原来到此处,实在有点水土不服,脸色也难看的要死,青果一边匆匆取来礼服,璇娘就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姑娘,早膳送来了,先吃点缓缓。”
璇娘和青果都是她的陪嫁,一路也受了不少苦,阮玉只看了一眼那早膳便道:“我不饿,你们分了吃吧。”
璇娘叹道:“煮肉我猜您是吃不下了,喝点新鲜的牛乳吧。”
草原部落喜欢吃肉,清晨就送来的现煮的牛羊肉,别说自家姑娘了,璇娘看着也没有胃口。
阮玉什么都不想吃,但不吃伤害的也是自己,于是接过新鲜牛乳,慢慢喝了。
“礼服送来了!”外面来了几个婢女,青果将礼服端了进来。
“部落上的衣裳可真是繁琐,这我看着都觉得重……”
璇娘:“快给姑娘换上。”
“这怎么也不来两三个婢女帮帮咱们……?咱们也不会梳呀……”
这场婚礼一切都太匆忙了,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璇娘叹气:“我去问问吧。”
阮玉看着镜中自己有些憔悴的脸,默默抿了抿唇。
她是三个月之前决意嫁到草原部落的,只因在长安城,她也反正是快活不下去了。本来就是侯府的庶女,一朝身世被揭发,还是个假千金。
镇安侯府早就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恰逢中原和亲,太后娘娘瞬间慌了,本朝适龄公主只有和宁一人,是万万不可能远嫁的。于是成文帝决定在宗师女子中选一适龄之人封为公主,一如先帝当初的做法。原本,已经定好了华伦郡主,她为荣亲王的一个庶女,年龄也是适中。可不曾想,三月之前,察哈部落这边的消息传来,是为了四台吉朝鲁求亲,顿时,华伦便也不乐意了。
大汗呼日勒共六个儿子,其中只有四台吉是个汉人所生,身份地位,远在其余几个台吉之下。
传言,大汗之位,绝无可能传给四殿下。那也意味着,四可敦,注定了也要低人一等。
更有传言,因为生母血脉低微不受宠,朝鲁并不在可汗身边长大,在察哈部落成为草原上的强者之前,四殿下甚至被当成质子,在其余几个部落里面周旋——
他行为粗鄙、长相粗陋。
华伦郡主自然一百个不乐意,当即去求了父王,没有人将四殿下放在眼里,荣亲王也是,于是成元帝商议过后,决定再降一等,随便选个贵女封为郡主,送到草原便是。
这份大礼,自然就落在了镇安侯府没有血缘关系的阮玉身上。她被嫡母连夜叫醒,换上衣裳送到了荣亲王府,次日,圣旨降下,她被封为永清郡主,当日就将和亲的人选最终确定了下来。
人人都道她走了好运,本就是侯府数年前抱错的,享了侯府小姐十几年的待遇,侯府宽厚才没有赶她出去,如今更是一步登天,变成了郡主。
但只有阮玉自己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运了。
璇娘很快带进来了两个婢女,帮着一道换了礼服,忽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见过别吉。”
“退下吧。”
阮玉愣了一下,立刻示意青果和璇娘她们靠边,自己站起身来。
进来的是个女子,草原上的装束,只是和阮玉想象中不同的是,她一进来便带着笑。
“你就是小玉吧?我叫海拉,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也是此时才能得空看你。”
阮玉愣了一下,“见过大别吉……”
四殿下的阿姐其实是大汗的长女,察哈部落的关系阮玉在来的路上已经都记住了,部落上都尊称一声大别吉。
“瞧瞧,果真是长安的美人儿,名不虚传!”大别吉的热情让阮玉有些无措,她还没适应,海拉已经拉住了她的手:“我们早就听说,要嫁来的算是长安第一美人,我虽然没去过长安,但也觉得所言不虚!”
阮玉尴尬地笑了笑,的确,也就是这张脸,还勉强看得过去……
但也是这张脸,在她身世曝光之后,不知惹来了多少闲言碎语。
“我阿妈身体不好,等会吉时可能也去不了,晚上回咱们帐中的时候再见就是,来,我替你梳头!”
不管如何,海拉的热情和善意让阮玉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笑了笑,点头道谢。
-
大汗金帐外,这里的婢女们也在忙着布置,忽然一阵豪放的笑声从外传来,大殿下和三殿下刚刚狩猎回来。
“今日运气不错!猎了几头山羊给四弟贺喜!四弟人呢?还没把新娘子带来?!”
草原的婚礼和中原不同,男子亲自迎接新娘到金帐内,部落里杀鸡宰羊,载歌载舞。
二殿下巴雅尔:“四弟这是去狩猎了?还是昨晚喝醉了酒还未醒?!”
一婢女上前道:“回两位殿下,还未到吉时,应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四殿下一早就去狩猎了,至今未归。”
巴雅尔和达慕都愣了一下,达慕哦了一声:“那再等等就是!”
巴雅尔奇怪:“咱们怎么没在山林中遇见?”
达慕笑了笑:“这还用说,定是去了更远的地方呗!”
一望无际的草原,再往北也有茂密的山林,此时朝鲁正骑在一匹骏马上狂奔,他在追赶一头肥硕的公鹿。
身后,只有他的副将哈斯能勉强跟上——
“四殿下,西边!”
朝鲁是天生的猎人,哈斯毫不怀疑这一点,但凡是被他看中的猎物,没有一个能侥幸逃过。
丛林中的鸟全都振翅高飞,野兔受惊,但那头健硕的公鹿最终还是倒了下去,朝鲁减缓了速度,终于拿到了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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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猎物。
面前的少年,眉眼开阔,浓黑的眉毛斜挑着,带着几分意气风发,他的双眼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狭长黑眸深不见底,是属于中原人的深邃,高挺鼻梁又透露着草原男人常年呼吸旷野风的粗莽,薄唇紧紧抿着,能看到下颌线绷出硬邦邦的弧度。
“是头好家伙!带回去!”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也裹挟着少年的几分得意。
哈斯笑着上前,这时,身后又跟上几人,狂笑上前:“殿下威武!这头野鹿,即便是在狩猎大赛上,也能拔得头筹!”
朝鲁漫不经心地收了弓箭,对他而言,捕猎最刺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收获猎物的喜悦,不足以让他血液奔腾。
“殿下,差不多要回去了,今天可是您的大好日子。”
说话的是这几人之中唯一的一个中原男人,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
哈斯:“杨,殿下心中有数。”
朝鲁看了眼日光,翻身上马,虽未搭理杨充的话,却到底骑着马朝着金帐方向疾驰而去。
……
阮玉和海拉在帐中聊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梳好了繁杂的头发也换好了礼服。
海拉依然在一个劲儿地夸她美,可说句实话,阮玉只觉得别扭。
草原女子身形高大,和长安城全然不同,她这小身板,穿着这礼服甚至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还有这繁杂笨重的头饰,雪白粗糙的脂粉,再加上她连续两月奔波压根没有缓过来的憔悴面容……
阮玉倒吸一口气,心中无奈。
算了,就这样吧。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喧嚣,动静极大。
海拉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是朝鲁回来了。”
阮玉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海拉看出她的紧张和无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莫怕,他虽有些混账,人却是好的。”
阮玉勉强扯出一个笑,是混账又是好的,她怎么听怎么矛盾。
下一瞬,大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身影挡住了外面的光。
阮玉下意识抬头看去,逆着光,她瞧不见对方的面容,只是被这人的身躯吓了一跳。
怕不是……有九尺?
还有这宽阔的身影,像是一堵小山,也像是一块巨石,瞬间让阮玉心口一堵,差点上不来气。
“今日是你大好日子,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海拉和全天下的姐姐一样在训斥弟弟,朝鲁漫不经心地也朝她看了过来。
帐子被放了下去,两人四目相对,阮玉终于看清,面前的男人,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几根草屑。皮袍领口敞开,露出古铜色的锁骨,锁骨像是铁做的一样,结实粗壮,喉结也像个大石头似的!视线再向下,粗起青筋在黝黑、粗壮的手臂上盘踞……
长相粗陋四个字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蹦进了阮玉的脑海。
果然,果然,长安的消息不假……
阮玉只觉眼前一黑,根本没有细看,而此时此刻,男人的黑眸也紧紧盯着她。
阮玉大概也不知道,她在对方的眼里,就像是一只草原洞里的兔子,还是刚出生不久身上没有二两肉的那种。
他伸手一掐,就会断气。
第一……美人?
同样的,朝鲁也扯了扯唇角,只不过下一瞬,就被姐姐海拉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