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都？”
今离抬起头，清俊疏离的脸上满是诧异。
“消息准确吗？王教授是云京大学的一级教授，怎么会突然离职去锦都大学？”
“嗯，”助理点点头，神情严肃，“具体原因不知道，但王教授手下几个博士生已经换了导师，锦都大学那边正在筹备新的物理实验室。”
今离顿时皱起了眉。
华兴通讯是一家制造业企业，主要从事通讯、电子和机电设备的结构件研发设计、生产制售及安装维修服务。
作为各大科技巨头的供应商，华兴能从一众同类型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为龙头企业，靠的就是技术和独一无二的专利产品。
这些专利中大部分不是和王教授合作研发，就是由他授权使用，一旦他离开云京，必定会对华兴造成影响。
想到这，今离当机立断，起身扣上西装纽扣。
“下午会议取消，跟王教授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几十分钟后，今离抵达云京大学某物理实验室，王教授的一名研究生正愁眉苦脸地杵在门口。
看到他，小伙子露出一个比哭好不到哪去的笑：“今总，老师在办公室等您。”
“好，谢谢。”今离礼貌道谢，三人朝办公室走去。
路上见研究生一直苦着脸，今离眼眸微闪，扶了扶眼镜：“不用担心，我相信王教授会为你寻得一个好去处。”
“啊？哦…嗯，”研究生反应了几秒才苦笑着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老师已经安排好了，也答应我如果继续考博士，他会带我。只是……”
“只是什么？”今离追问。
“没办法蹭大佬了……”研究生哭丧着脸，嘴里嘀嘀咕咕，“我刚抢到给小师妹打下手的机会……我也想发顶刊……”
研究生越嘀咕神情越颓丧，拐弯时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了今离。
“啊，抱歉……今总？”
今离强忍住拍打被撞部位的冲动，直到肢体碰撞的感觉褪去才开口：“没事，走吧。”
三人走到王教授办公室门前，还没敲门，一道怒吼声便破门而出。
“你不报我的研究生想报谁的？锦都大学有谁比得上我？！”
“那可不好说。”一个脆生生如黄鹂鸣啼的声音，隔着门板钻入今离耳中，听得他神情微怔。
“我听说华青大学的卢教授也有意去锦都大学。”
短暂的停顿后，王教授音量降了一半：“你怎么知道？”
“他跟我说的啊！”
“我就知道！那个老东西心怀不轨！”王教授暴跳如雷，声如洪钟，听起来一点不像年过五旬的老人。
“我不管啊！你本科就在我实验室，研究生博士当然也要跟着我！这样，老师给你年薪再加十万！还有设备，你说要什么，老师就买什么，锦都大学不批，我自掏腰包！”
今离听得眉心一跳。
物理实验室的设备可不便宜，动辄几十上百万，加上各种高昂的实验耗材，哪怕王教授手握众多专利，想独自支撑一个实验室也十分吃力。
现在他却为了挽留一个学生，宁愿自掏腰包？
今离扶了扶眼镜，转手敲响房门。
“……进来。”
得到许可，今离拧动门把手，随着房门开启，金边眼镜后的凤目迅速扫过全屋，然后略显迟疑地停留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穿白色T恤和宽松的牛仔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板鞋，乌黑的头发扎成丸子头，手里抱着一杯奶茶正吸得起劲。
听见开门声，女孩鼓着肉嘟嘟的脸蛋看过来，下一秒，直接来了个天女散花。
“噗——！”
今离：“……”他长得很吓人吗？
“你慢点喝！没呛着吧？”
王教授连忙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研究生也一个箭步冲上前，递上手帕纸。
“小师妹快擦擦，别滴到衣服上！”
今离和许锦年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老教授和研究生围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孩团团转。等她收拾妥当了，研究生才转身去拿抹布处理弄脏的茶几地板，看得两人面面相觑。
联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今离脑子里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到底没沉住气。
“王教授，这位是？”
“哦，今离啊，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辰星月，是我的学生。”王教授拍着小女孩的肩膀，满脸自豪地说。
今离默然两秒：“……研究生？”
“不是，本科生，但已经预定要读我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了。”
“那可不一……”辰星月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教授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住嘴，满是好奇和倾慕地看着今离。
这种眼神今离并不陌生。自从回到今家，他便常年处于他人的审视之中，时常能从适龄女士眼中看到同样的神色。
往常他只觉得厌烦，此时却并不排斥辰星月的注视，大概是因为她年纪小吧。
“本科生就能获得王教授的认可，真是后生可畏。”今离神情柔和地对辰星月点点头，唇角难得上扬了几分。
辰星月听到他的夸奖，眼睛瞬间亮了，看得今离心底莫名柔软，手指微动。
可爱，想摸。
念头刚起，今离就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细想，王教授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
“那是，你别看星月才十五岁，已经本科毕业了！不光是这样，她本科就发了一篇顶刊，手握两项专利，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听到专利二字，今离心中一跳，顿时顾不得其他，转眸看向王教授：“那真是恭喜王教授，能将如此优秀的学生收入门下。”
今离这话显然拍到了王教授的心坎上。
“是吧，我跟你说，星月大一时我就看出她在物理上的天分，直接把人从数学系抢了过来！来来来，坐下说！”
……这不废话吗？才十五岁就本科毕业，入学时最多十二岁，谁看不出她是个天才？
今离走到沙发坐下，还没坐稳，就感觉到沙发另一头的辰星月正迅速靠近。
“我那两个专利，都不是物理学方面的。”刚靠近，辰星月便小声道，像极了上学时在老师眼皮子低下说小话的学生。
“我爱好比较广泛，去化学系旁听时觉得有意思，就去化学实验室玩了一阵子，顺手做了几个实验。”
今离：“……”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而且她这是在给他解释？为什么？
今离心中疑惑，但看到身旁小女孩肉嘟嘟的脸蛋，他又释然了。
应该是知道他和王教授的合作关系，怕他多心吧。
难怪都说女儿贴心，女孩子确实心细如发。
今离学着辰星月同样小声问道：“你真不想跟王教授读研究生吗？”
“也不是啦，”辰星月依赖地靠近今离，“跟谁读都可以，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看什么？”今离好奇地低下头，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他却浑然不觉。
助理原本一直在认真做REACTION，听王教授讲述和数学系教授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在大二成功把辰星月撬到实验室的丰功伟绩。
谁知道只是余光扫了一眼，捧场王就这样卡了壳，呆愣地看着自家老板和陌生小姑娘靠在一起，就像看到哥斯拉和小天鹅跳芭蕾舞。
没人捧场，王教授谈兴大减，自然也注意到这一幕，轻咳一声：“今离，你今天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听我聊闲篇吧？”
今离恍然，连忙抬起头：“王教授说笑了。”
顿了顿，他看了眼辰星月，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听说王教授要去锦都。作为合作伙伴，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原因吗？”
“哦，这个啊，”王教授转身端起茶杯，冲辰星月抬抬下巴，“你问她。”
……还真是？！
哪怕有心理准备，今离依然倍受冲击，看向辰星月的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辰星月缩缩脖子，举起奶茶挡住脸：“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想回老家而已，谁知道老师非要我读他的研究生……是他自己要去锦都，不关我的事。”
哪怕已经猜到原因了，今离也被辰星月说的话搞得啼笑皆非。
向来都是学生追着老师跑，结果到她身上，到成了老师追着学生跑了，简直倒反天罡！
但是想想刚才的所见所闻，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才受人追捧不是理所当然吗？
思忖片刻，今离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为什么一定要回锦都呢？无论是资源、人脉，乃至学术氛围，云京大学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对于想走科研路子的人来说，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你何必舍近求远？你当初考到云京，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辰星月咬着吸管点头应道：“是，但是云京气候太干燥了，我适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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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离：“……就因为这个？”
辰星月：“就因为这个。”
今离：“……”
刚才听辰星月吞吞吐吐地说什么“看爸比的反应”，还以为阻力来自她家里，今离都做好了循循善诱让孩子说出心里话，再出手解决的准备。
结果她居然给出这么个理由！
“荒谬！”今离没忍住，一拍沙发扶手，表情严肃，“人生大事怎么能这么轻率的决定？！王教授，您不劝劝？”
王教授摊手：“我怎么没劝，我嘴皮子都要磨没了。小丫头心意已决，我能怎么办？”
今离沉默片刻：“……那您真要舍弃在云京大学苦心经营的一切，去锦都重新开始？”
王教授闻言并没有急着回答，先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地换了个话题。
“你上次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技术层面的问题已经被星月解决了，我最近忙着办离职手续，没顾得上跟你说。”
今离心头一震，又听到王教授说：“今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和华兴的合作不会中止，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派人来锦都找我。”
……且不说来回飞方不方便，光时效性就要大打折扣，更何况那些公司即将提上日程的合作项目，要是换人，谁能这么了解华兴的技术和产能？
想到这，今离抬手推了推眼镜。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起来，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新厂选址，不知王教授什么时候出发去锦都？我正好跟着去考察一下。”
***
直到车驶离实验室，助理才转身看向后座的今离，面露迟疑：“今总，真的要去锦都考察厂址吗？”
华兴确实有建新厂的计划，但之前考虑的都是沿海地区，为此公司高层跑了好几个沿海城市了解当地政策。
今离嗯了一声，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之前为了方便运输，直接选了沿海。但锦都所在的省份水系发达，航运体系成熟，还是发电大省电费便宜，综合下来成本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要建的是黑灯工厂，沿海地区比内陆熟悉流程……”助理欲言又止，就差直接说内陆没有沿海发达了。
今离抬眸：“无论是技术还是人才，都有个成长的过程。而且看风向，内陆显然是今后政策扶持重点，正硕新厂不就定在了锦都郊外吗？”
说到这，今离停顿片刻，缓缓道：“最重要的是，人在锦都。”
“人？”助理反应了两秒，“您是说王教授？”
“王教授算一个，还有那个小姑娘。”想到辰星月，今离唇角微扬，看得助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今离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她才十五岁，前途无量，和她打好关系对公司的助力远超那点成本。”
想到才十五岁就又发顶刊又有专利的天才少女，助理彻底服气了。
怪不得今总接手公司后，短短六年时间华兴就成了行业龙头，光是这份眼光和魄力，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助理心悦诚服时，王教授正老生常谈。
“星月，你不要被老卢的花言巧语骗了，他说什么要去锦都大学都是骗你的！他要是真想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老师，说辞职就辞职了，这才是诚意！”
辰星月背对他站在窗边，嘴里嗯了两声，头都没回。
王教授看出她在敷衍自己，又不敢发脾气，只好厚着脸皮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辰星月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看着王教授，肉嘟嘟的脸蛋微微发红，漂亮的凤目更是闪闪发亮。
“放心吧老师！我肯定选你！”
“真的？”王教授顿时乐开了花，“说好了啊！不许再改了！”
“嗯嗯，不改不改！”辰星月欢快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置顶名为“封建大家长”的微信发去一条消息。
星月：爸，我五号回锦都~你能来接我吗[猫猫探头.jpg]
封建大家长：那个老头终于肯放你回来了？毕业典礼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封建大家长：我来云京接你吧，你一个人坐飞机爸爸不放心。
星月：不用，老师会跟我一起回来[猫猫挺胸.jpg]
封建大家长：你还真把那老头拐回来了？行吧，到时候爸爸给你带新出的招牌产品。
星月：[猫猫撒花.jpg]
放下手机，辰星月拿起奶茶，满足地吸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