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帮你查这些刺客的来历？”王怜花自然认得这个图案，他又道，“你认为那些刺客和魔门有关联？”
姜玄离道，“他们是必然有关联的，至于这种关联是什么，是合作，还是这个刺客组织就是魔门的一份子，这些尚且不能确定。”
王怜花道，“所以你就要找上这些刺客，登门踏户将自己送上门去？”
姜玄离微微思考，“贫僧倒觉得不应说是登门踏户，应该叫做‘应邀而去’。”
这天下间精妙的武功秘籍不少，以那刺客组织的实力若要收集这些秘籍，也必然能收罗出不少，他们若不想暴露出自己的来历，又何必三番五次用这种刀法来引他？
这种将错就错的法子，倒将这几次的刺杀衬托得迂回暧昧了。
王怜花将那张纸收好，“我会帮你查这件事，但也只会帮你查这件事。”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除了查这件事，他不会再插手其他的事。
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动承担后果。而这个后果，承担好了叫后果，承担不好，就该叫做代价了。
所以就算姜玄离为此而死去，他也不会插手。
当然，以他对姜玄离的了解，死应该是不会死的。
但他不会死，不代表他身边的其他人不会死。
思及此，王怜花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
嗯，这才对味嘛，混江湖哪有那么容易的。
……
待王怜花离开之后，姜玄离便回到歇脚之处休整片刻，随后一行人继续往嵩山少林而去。
途中，因着已至深秋，天气寒凉，姜玄离便置办了辆马车，将那两匹马用做了拉车的马匹。
这一路上本是风平浪静的，但就在他们启程的第四日——
苍山白树，天地一隅。
在一条依山傍水的小路上开着一间普普通通的茶铺。
这真的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铺，普通到它只是一个被四根成人手腕粗的木棍支起来的四角棚子。
这茶铺内除了主人家做饭用的灶台，就只有四张桌子，而这四张桌子，两张有人，两张没人。
巧合的是，那两张有人的桌子坐的是两桌认识的人。
其中一桌，坐的便是姜玄离等人，至于另一桌……
姜玄离不经意的向那边扫了一眼，正好与另一桌的人对上了目光。
那个人是姜玄离认识的人，只是只能说认识却不熟识，但姜玄离敢保证，自己会记住这个人很长一段时间。
不为什么，就为那人就是三日前在客栈给刺客解无好肉之围的“好心人”。一个对刺客来说是好心，对他来说就不那么好心的“好心人”。
姜玄离觉得在这间茶铺里碰到那个人这应该只是巧合。
毕竟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这么一个能喝上热茶的歇脚之所，在此地遇见之前见过面的人，实在不算意外。
但就是这么个不算意外的意外，在姜玄离思考的片刻间就已经坐到了他们这一桌里唯一空缺的一个位置上。
那人笑着向他举了举杯子，“不知大师可还记得在下？”
姜玄离沉默两秒，他亦是微微一笑，“自然记得。”
那人赞道，“大师果真好记性。”
姜玄离道，“是施主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方问道，“我观大师所行方向 ，莫非是往嵩山少林去的？”
姜玄离道，“施主与贫僧同一条路，莫非也是要往嵩山少林走？”
那人道，“原本不是，只是有个朋友非要请我看一出戏，这才临时改了行程。”
姜玄离道，“想来这定是一出极为精彩的戏。”
那人道，“是啊，这出戏确实精彩，精彩到如果我错过了这次，可能就要后悔好长一段时间。”
姜玄离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毕竟，他已经隐隐觉察到，或许这位施主要看的戏里，可能还有他的一个角色。
这可真不能算得上一件好事。
姜玄离默默叹了口气，这种事真的不能发配给爱管闲事的人吗？他只是一个想要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普通和尚啊！
不过说起来过日子，姜玄离又想起前日王怜花还给他的那张纸。
纸的正面是他画的那个刺青图案，纸的背面则是王怜花写上的字。
嗯，那些字都是他活命的保障。
“大师怎么不说话了？”那人见他似乎神思不属，便道，“你不好奇那是一场什么戏吗？”
“说实在的，贫僧的好奇心并不重。”姜玄离答道。
“但我的好奇心却重。”那人继续道，“你知道吗，原先我是要到家中给吾儿贺生辰的。我向来宠爱我那个儿子，但这次我却愿为了一场戏而改变行程。”
姜玄离问他，“那不知施主原先是要往哪里去？”
那人也不介怀，直言道，“塞北。”
姜玄离道，“塞北？”
塞北自然是要向北去，但他是要向南去。
他道，“塞北边境跟嵩山早已南辕北辙。”
那人道，“所以我就更不能辜负这场好戏了。”
姜玄离为他斟了一杯茶，“那施主的意思，是觉得贫僧会与施主朋友请施主看的那场戏有关？”
那人从善如流的喝了口茶，“也许不只是有关。”
“也许是无关。”姜玄离道，“贫僧往嵩山去只是为了见一个朋友，并非是有他事要做。”
“除了一些爱管闲事的人，没人会去没事找事，所以大多数的情况都是事来找人。”那人道。
姜玄离道，“施主觉得贫僧是要被事找上的人？”
“不。”那人否认道，“你是要找事的人。”
“哦？”姜玄离微微眨眼。
那人笑着道，“我与大师顺路，脚程上却是慢大师一步。所以这一路也算是跟着大师来的。”
他继续道，“大师应该知晓近年来江湖上多了一个专门做买凶杀人勾当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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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大师初来中原不久，但这么一段时间也该知晓了。
这个组织的人无论何时总是一身夜行衣，遮头掩面，只留一双看路的眼睛露在外面。且他们几乎各个武功高强，一眼便知是被专门训练来杀人的人。但是从没有人见过这个组织的首领，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因为他们杀人的信誉不错，所以在江湖黑白两道都有不错的名气，也不是没人好奇过他们的来历，也有人曾捉住过这个组织培养的刺客，只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没有从这些刺客嘴里敲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这个刺客组织追杀到家财散尽妻离子散。”
姜玄离微微一顿，“施主若不说这些，贫僧也是不会知道的。”
“但是。”那人看着他，话音一转，“虽然江湖上的刺客不少，但那个刺客组织的人还是很容易辨认的，他们的左手手腕上都会有一个刺青，一个与大师袖中那张纸上一模一样的刺青。”
他看着姜玄离笑，笑得意味深长。
在他的笑中，带着洞悉一切、执掌乾坤的从容，没人能面对他的笑还能保持从容自若，更没有人能面对他的笑面不改色的撒谎。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男人。
或许还要再加一个形容词，这是一个极其可怕还爱看好戏的男人。
姜玄离道，“贫僧确实在那刺客的手腕上看见了一个刺青，也确实将那刺青临摹在了一张纸上，而那张纸，也确实在贫僧的袖中。”
那人道，“或许还要再添一些东西，比如……一些字，一些记载了那个刺客组织在中原各地据点的字。”
姜玄离蓦地笑道，“施主果真神通广大。”
“不是我神通广大。”那人亦笑道，“是大师你，弄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
“从保定府到嵩山这段路上，那刺客组织的据点一共有五个，其中三个分别设在大师刚刚经过的祁州、真定府和赵州辖内。好巧不巧，大师路过这些州府的时间，正与这三个刺客组织据点被人剿灭的时间相差无几。”
姜玄离道，“施主既与贫僧前后脚到此处，也该知晓，与贫僧同一个行进路线，且途径地区时间相差无几的人不止有贫僧一人。”
那人道，“我既与大师前后脚到此处，那大师又怎知我未曾亲眼见过大师行凶嗯……换个词或许更恰当，应该说是，那大师又怎能肯定我未曾亲眼见过大师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呃……
肯定还是敢肯定的。
毕竟他身上有系统，在与王怜花接头的过程中，周围是否有人他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这人是用什么别的法子查到了有人帮他查刺客组织之事，但绝对不可能是他亲眼所见的。
只不过……
姜玄离总觉得眼前这个来历莫名的人说话颇为奇怪，他说的话无论怎样听起来，不像好人的那个人都像是姜玄离一样。
难道先被追杀的那个人不是他吗？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嗯，这很公平，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