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工地日夜赶工,石块碰撞声、号子声、滑轮吱呀声交织。
难免有兽人被碎石迸溅划伤手臂,或被绳索磨破掌心。
好在多是皮外伤,老巫医带着学徒就地支起药棚,用止血草汁和清创膏药熟练处理。
沈雨桥不放心地在工棚住了几日,见巫医团队应对从容,伤员皆无大碍,这才安心返回自家小院。
沈雨桥一直惦记着改善部落服饰——兽皮虽保暖,但厚重闷热,夏季难熬。他早想造织布机,但苦无图纸。
师父此前也挠头:“年代太久远……纺车结构记不清了……”
这几日,师父突然灵光一闪,激动地飘出:“徒儿!为师想起汉代斜织机的构造了!”
两人铺开一张大纸,执笔勾画——机架、经轴、综片、梭子……草图渐成!
沈雨桥越画越兴奋,突发奇想:“要是能结合蒸汽动力,做成珍妮纺织机,效率翻倍!”
师父猛地捧住他的脸:
“Look my eyes!”
“珍妮纺织机是工业革命的产物!”
“以现在部落的冶金技术、精密加工能力,能造出齿轮和气缸吗?回答我!”
沈雨桥一盆冷水浇头,蔫了:“……不能。”
正当两人重新专注绘制传统织机图纸时,院门被砰地撞开!
灰岚脸色惨白冲进来:“祭司!首领!雪影她……伤口恶化了!”
众人疾奔至雪影屋中——只见她左臂缠着渗血的兽皮,拆开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发黑流脓,散发腐臭!黄绿色黏稠脓液不断渗出!
老巫医束手无策:“药膏换了几次,反而更糟了……”
沈雨桥俯身细查,面色凝重:
“伤口化脓了……是细菌感染!”
他抬头直视雪影:“你是不是让伤口沾水了?是不是没及时换药?”
雪影羞愧低头,耳尖通红:
“我……我觉得小伤总麻烦巫医……太丢全兽的脸……”
“前天狩猎出汗,我在河里洗了澡……”
老巫医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沉重的神色,她对沈雨桥和晏绯低语:
“毒素已深入肌理,逼近臂骨。”她的声音带着无奈,“若再蔓延……恐怕,只能断臂保命了。”
断臂,对于以速度和敏捷著称的雪影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灰岚闻言,脸色瞬间惨白,紧紧抓住雪影的另一只手。
雪影虽虚弱,但眼里却闪过一丝不甘与恐惧。
沈雨桥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坚定:“不必断臂。”
他指向伤口中心最乌黑肿胀的部位:“毒素和腐肉必须彻底清除。”
“过程会很难熬,但这是保住手臂的唯一希望。”
沈雨桥让其他担忧的族人都退出屋外,只留下晏绯、老巫医和作为伴侣的灰岚在一旁协助。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雪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在准备器械的间隙,沈雨桥试图用平缓的语气分散雪影的注意力。
他一边将骨刀在火上反复灼烧消毒,一边讲述起另一个时空的故事:
“在我那,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将……全兽,名叫关羽。”
“有一次,他的手臂也被毒箭射中,毒素入骨。”
“为他治疗的医生提出,必须切开皮肉,刮去骨头上的毒素,才能痊愈。”
沈雨桥将消毒好的骨刀浸入旁边一碗清澈浓烈的液体中——那是他之前用高度果酒反复蒸馏提纯出的简易酒精,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当时没有麻药,将军便一边与人对弈下棋,一边让医生动刀刮骨。”
“他谈笑自若,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直至手术完成。”
“后人称颂他的勇气,称这件事为——刮骨疗伤。”
然而,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巫医发现,雪影对常用的麻醉草药乌头汁表现出过敏反应,小剂量试用后出现了皮疹和呼吸困难。
这意味着,雪影也必须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这场残酷的清创手术。
沈雨桥看向雪影,眼神凝重:“雪影,没有麻药,你会很疼,非常疼。但你必须保持清醒,不能乱动。”
雪影额角已渗出冷汗,但她咬紧牙关,看向沈雨桥,又看向身旁紧握她手的灰岚,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
“灰岚,扶稳她。巫医,请将这块煮过的软兽皮卷好,让她咬住。”沈雨桥指令清晰。
一切准备就绪。空气中弥漫着酒精、草药和紧张的气息。
沈雨桥屏息凝神,用酒精再次擦拭伤口周围,冰冷的触感让雪影微微一颤。
他手持锋利的骨刀,精准地划开发黑肿胀的皮肉!暗红发黑的脓血瞬间涌出。
雪影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咬紧兽皮的牙齿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
灰岚紧紧抱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心疼。
沈雨桥心无旁骛,用特制的竹镊和骨刮匙,小心而迅速地清除掉所有腐烂、失活的肌肉组织,动作尽可能又快又轻,但每一次触碰对雪影而言都是酷刑。
鲜血染红了沈雨桥的手和垫在下面的兽皮。
当清理到接近骨骼的位置时,情况更为严峻,毒素确实已隐约侵蚀到骨膜。沈雨桥不得不进行更深的刮除。
雪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挣扎或嚎叫,只是死死咬住口中的兽皮,凭借惊人的意志力硬扛着。
晏绯在一旁随时准备稳住可能失控的雪影,金眸中既有对下属的担忧,也有一份敬意。
老巫医则不停用煮过的兽皮擦拭流出的鲜血和脓液。
当最后一丝腐肉和脓液被清除,露出下方鲜红色的健康肌肉组织时,沈雨桥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再次用大量酒精冲洗创面,这一次雪影只是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随后,撒上厚厚一层混合了蒲公英、黄连等强效消炎止血的草药粉,用洁净的软布仔细包扎好。
手术结束的瞬间,雪影几乎虚脱,松开口中的兽皮,大口喘息,整个人瘫软在灰岚怀里,但她的眼神却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清明。
沈雨桥擦去额头的汗水,看着雪影,由衷地说道:“雪影,你的勇气,堪比我刚才说的那位。”
灰岚紧紧抱着伴侣,低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屋外的族人得知手术成功、手臂保住的消息后,发出了压抑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