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绯站在石屋门口,赤红的尾巴轻轻甩动,金色的眸子在微暗的天光下格外明亮。
“祭司。”他低声唤道,“我要出去一趟。”
沈雨桥正蹲在石屋的地上整理药草,闻言抬头:“去哪?”
晏绯的耳朵微微一动:“取酒。”
“小斑兽酒。”
小斑兽——地球上的名称是梅花鹿。
沈雨桥眨了眨眼:“……鹿茸酒”
晏绯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腕:“是用角做的没错,麋鹿部落的特产,他们会养一些小斑兽作酒。”
“每年冬天限量供应。”
“灰岚和雪影订了。”
“醉雨以前也订,很多狐狸都定了。”
“我……好奇。”
沈雨桥:“……”
首领居然会好奇酒?
这狐狸平时不是只对打架和晒太阳感兴趣吗?
他拍拍手上的草药屑,站起身:“那酒……有什么特别的?”
晏绯沉默了一瞬:“不知道。”
“没喝过。”
沈雨桥:“……”
好家伙!
纯属跟风消费!
但他自己也心动了——
在地球上穷得叮当响,鹿茸酒这种高级货根本喝不起……
现在有机会了!
“我跟你一起去!”沈雨桥果断道。
晏绯的尾巴愉快地翘起:“嗯。”
推开门时,外面正飘着细雨。
沈雨桥刚想回去拿伞,那是他在上次淋雨感冒以后,专门为自己做的。
可晏绯的尾巴已经无声地展开,像一把赤红的伞,稳稳罩在他头顶。
“走吧。”晏绯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沈雨桥抬头看了看那蓬松的“狐尾伞”,又看了看晏绯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首领……”
“你尾巴往自己那边挪点。”
“你都淋湿了。”
晏绯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却纹丝不动:“无妨。”
小兔子不能淋雨。
会生病。
两人沿着泥泞的小路前行,雨丝在狐尾的遮挡下化作细密的水雾,沾湿了沈雨桥的睫毛。
到了开阔的大路上,首领变回了狐狸,背着沈雨桥一路疾驰。
麋鹿部落会把酒放在他们两个部落中间的绵羊部落,定了酒的人自己去拿。
绵羊部落坐落在两座大山之间的谷地,是周边最小的聚居地之一。
刚踏入部落范围,沈雨桥就被眼前的景象萌化了——
一群黑脸白毛的绵羊兽人正在屋檐下躲雨,圆溜溜的眼睛,卷曲的绒毛,活脱脱就是《小羊肖恩》的现实版!
“咩~”一只小绵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好奇地嗅了嗅沈雨桥的衣角。
沈雨桥:“!!!”
太可爱了!!!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绵羊的脑袋:“你好呀~”
小绵羊的耳朵抖了抖,突然转身跑开,不一会儿叼着一朵野花回来,塞进沈雨桥手里。
沈雨桥:“……”
萌度超标!!!
晏绯的尾巴甩了甩,把小绵羊轻轻挡开:“取酒。”
小兔子是我的。
不准献花。
绵羊族长迎上来,恭敬地行礼:“首领大人!祭司大人!”
“酒已经准备好了。”
他从木柜里取出两个陶罐,罐口封着,隐约能闻到一丝醇厚的香气。
沈雨桥接过酒罐,好奇地晃了晃:“这就是小斑兽酒?”
族长点头:“是用小斑兽的嫩角酿的。”
“冬天喝最滋补。”
晏绯接过另一罐,问道:“今年过冬的物资够吗?”
族长感激地笑了笑:“多亏首领去年帮我们修了粮仓,今年存了不少干草和浆果。”
“幼崽们还有多余的毛毯。”
晏绯微微颔首:“有困难直接去赤狐部落。”
族长连连点头:“是!是!”
沈雨桥看着晏绯严肃的侧脸,心里微微一暖——
首领虽然平时懒洋洋的……
但该负责的时候从不含糊。
回程的路上,雨势骤然变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噼啪作响,山路变得泥泞湿滑。
晏绯的尾巴虽然能挡雨,但架不住狂风夹着雨丝斜着往身上扑。
“不行了!”沈雨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首领!先去那儿躲躲!”
晏绯的尾巴立刻卷住他的腰,带着他快步冲进山洞。
洞内干燥宽敞,岩壁上还留着不知什么野兽抓挠的痕迹,但好在没有活物栖息的迹象。
沈雨桥松了口气,把背篓里背着的几瓶小斑兽酒小心地放在干燥的石台上。
晏绯利落地用爪子刨出一块浅坑,沈雨桥从功德碗里掏出火石和干草,三两下点燃了一簇小火堆。
火光跳动,驱散了洞内的阴冷湿气。
沈雨桥扯了扯黏在身上的湿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晏绯的耳朵瞬间竖起:“冷?”
“有点……”沈雨桥搓了搓手臂,“衣服湿透了,贴着难受。”
他脱下兽皮上衣,拧了拧水,挂在火堆旁的凸起石块上烘烤。
火光映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在锁骨处积成一小洼。
“首领!”沈雨桥回头招呼,“你也把上衣脱了烤烤!”
“不然容易着凉!”
晏绯:“……”
小兔子让我脱衣服?
他原本正打算像野兽那样甩干毛发,毕竟狐狸形态时都是这么干的,闻言顿时僵住,耳朵尖微微发红。
犹豫片刻,他还是化为人形,慢吞吞地解开上衣。
既然小兔子要求……
那就脱吧。
赤狐首领的上衣滑落,露出精壮的上身——
八块腹肌线条分明,人鱼线没入腰间的兽皮腰带,锁骨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摇摇欲坠。
沈雨桥:“!!!”
这身材……
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猛地别过脸,假装专注地盯着火堆,耳根却悄悄烧了起来。
不能看不能看……
再看要流鼻血了……
晏绯状似无意地走到火堆另一侧,实则借着放衣服的动作,目光扫过沈雨桥裸露的后背——
小兔子的皮肤……
好白。
腰好细。
想用尾巴圈住……
两人各怀心思地烤着火,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的雨声。
沈雨桥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晏绯的腹肌,结果正好撞上对方投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沈雨桥:“……”
晏绯:“……”
被抓包了!
沈雨桥慌不择言:“首、首领!你腹肌练得不错啊!哈哈哈……”
晏绯点头:“嗯。”
“经常打架。”
沈雨桥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雨真大啊……”
晏绯:“嗯。”
——话题终结者
沉默再次蔓延。
为了缓解尴尬,晏绯突然开口:“你以前……”
“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沈雨桥一愣,抱膝坐在火堆旁,目光渐渐放空:“地球啊……”
“很好。”
“但我过得很不好。”
他像是开玩笑般说道:“我以前算命经常被打。”
晏绯的耳朵瞬间竖起:“……?”
沈雨桥比划着:“最开始客人有个小板凳坐。”
“后来被我撤了。”
“因为总有人恼羞成怒抄起凳子砸我。”
“站着算命的话……”
“他们想打我也得先找武器。”
“我能多两秒逃跑时间。”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卖烤红薯的李大爷总让我学隔壁算命骗子。”
“专说‘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吉祥话。”
“可我想……”
“万一真有人是来求解的呢?”
“我有真本事。”
“我想帮他们。”
晏绯的尾巴无声地环住他的腰,声音低沉:“在这里。”
“没人会打你。”
沈雨桥抬头,对上那双坚定的金眸,心头突然一暖。
是啊……
在这里……
我是被尊重的祭司。
他忍不住往晏绯身边靠了靠:“嗯。”
有你在……
真好。
过了许久,山洞里的火堆渐渐微弱,外面的雨声也小了许多,但是夜色低垂,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
沈雨桥盯着那两罐小斑兽酒,突然咽了咽口水。
“首领……”他小声嘀咕,“我们就尝一小口?”
“反正有两罐……”
晏绯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嗯。”
小兔子想喝……
那就喝。
他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罐,揭开封口,一股醇厚又带着淡淡腥甜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沈雨桥凑近闻了闻:“咦?怎么有点腥?”
晏绯的鼻尖动了动:“小斑兽的角……”
“血气未散。”
沈雨桥:“……”
突然有点怂……
但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接过酒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甜!
辣!
后劲十足!
“咳咳咳!”他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酒……好烈!”
晏绯接过罐子,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面不改色:“还好。”
半罐酒下肚,沈雨桥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整个人晕乎乎的,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首领……”他晃了晃脑袋,“你怎么……有三个头……”
晏绯的尾巴及时卷住他的腰,防止他栽进火堆里:“醉了。”
沈雨桥突然鼻子一酸,一把抱住晏绯的脖子,眼泪“哗”地流下来:“师父死了以后……”
“我干什么都倒霉……”
“赚到的钱总是莫名其妙消失……”
“只有算卦的钱能留住……”
“可他们都说我是骗子……”
“我不是骗子!!!”
他抽抽搭搭地蹭着晏绯的颈窝:“我是师出名门的沈雨桥……”
“师父教的……”
“我算得很准的……”
晏绯的尾巴无声地收紧,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嗯。”
“你不是骗子。”
“你是最好的祭司。”
功德碗突然泛起微光,师父的虚影“唰”地飘出来,直接“呲啦”一下,滑铲过来:“乖徒弟啊!!!!!!”
他围着沈雨桥打转,脸上写满心疼,想摸摸徒弟的头,手却穿了过去。
鬼是流不出眼泪的。
所以他只能干嚎。
“Look me!Look me!”师父的虚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师父还没死透呢!”
“你看!还能飘!”
“比生前轻盈多了!”
沈雨桥醉眼朦胧地抬头:“师父……”
“以后信仰力攒够了……”
“你还能复活吗?”
他吸了吸鼻子:“我有点想你身上的茶叶蛋味了……”
师父的虚影突然安静下来,手轻轻拂过他的发顶:“会的。”
“师父还会陪你很久。”
傻徒弟……
师父当然舍不得走,师父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师父甚至会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寻找你的转世。
可……
酒精的作用下,沈雨桥的脑子越发混沌,但心里却暖烘烘的。
他靠在晏绯腿上,傻笑着嘟囔:“我好幸福啊……”
“我有首领……”
“还有师父……”
晏绯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突然抬头看向师父:“师父。”
“我可以亲他一下吗?”
师父的虚影一愣:“问我干嘛?”
“你问他呀!”
晏绯的尾巴尖轻轻扫过沈雨桥的腰:“你徒弟……”
“现在还把我当朋友。”
“他很胆小。”
“还很糊涂。”
师父撇了撇嘴,露出了一个很不屑的神色,突然转身,“唰”地钻回功德碗:“年轻人真麻烦!我看不见啊,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着晕晕乎乎的沈雨桥,首领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脸:“……还是以后再说吧。”
可沈雨桥迷迷糊糊地仰头,眼睛睁开了一道小缝,视线落在晏绯的下巴上——
咦?
首领下巴有颗小红痣?
平时正面看不到……
从这个角度才能看见……
他鬼使神差地撑起身子,凑过去在那颗痣上亲了一下。
晏绯:“!!!”
小兔子……
主动亲我了?
他的眼睛微微的睁大,却非常克制的低头在沈雨桥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又顺势在颈侧留下一个浅红的痕迹。
标记。
我的。
阳光透过石窗洒进来,沈雨桥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头好痛……”
以后再也不贪杯了……
他晃到溪边洗脸,突然发现脖子侧边有一块红痕。
“咦?”他摸了摸,“这什么?”
“蚊子咬的?”
晏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尾巴卷着水囊递给他:“嗯。”
“新品种狐狸蚊子。”
“我帮你赶走了。”
沈雨桥:“……”
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狐狸蚊子是什么鬼?!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他狐疑地看了眼晏绯,对方一脸正直,金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算了……
可能是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