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季格外炎热,赤狐部落与灰狼部落因一片交界领地的归属问题争执不下。
赤狐派出了最善辩的外交官——醉雨,一只言辞犀利、嘴巴比刀锋还锋利的赤狐半兽。
灰狼则派出了二把手——霍秋,一只沉稳冷静、绿眸如深潭的西伯利亚狼。
谈判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霍秋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如刀:“这片林地三年前就由狼族巡逻,理当归属我们。”
醉雨的尾巴尖轻轻一甩,红棕色的眸子眯起:“哦?那按您的逻辑,那我们部落交界处的的那条河是不是也该归里面的鱼?我们不能去喝?”
“毕竟他们在那儿喝水喝了一辈子。”
霍秋的耳朵抖了抖:“这不一样。”
醉雨嗤笑一声:“哪儿不一样?难道狼族的舌头比鱼的嘴金贵?我眼拙,看不出来~”
两人唇枪舌战,从日出吵到日落,最终达成了一份双方都勉强满意的协议。
谈判结束,醉雨彻底瘫在椅子上,长腿一伸,直接架到了桌上。
“累死老子了……”他接过同伴递来的水囊,仰头猛灌。
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流过修长的脖颈,最后消失在衣领深处。
霍秋原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余光却瞥见——
对面的狐狸脸颊泛红(虽然明显是吵架吵的),耳朵还在一抖一抖的,沾了水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好可爱!!!!
这只狐狸……)
怎么连喝水都这么招人!
醉雨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看什么看?”
说着还伸手拍了下霍秋的手臂。
霍秋:“!!!”
碰到了!
他的手……
好软!
向来沉稳的狼族二把手突然结巴了:“我……就是……”
醉雨狐疑地挑眉:“就是什么?”
霍秋的绿眸闪烁,最终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的手很香。”
醉雨:“???”
这狼什么毛病?
吵架吵傻了?
从那天起,霍秋开始了他的“送礼大业”——
第一周:一筐灰狼部落特产的香皂角(附赠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很香。”)
第一个月:一张雪狼皮缝制的斗篷(纸条:“天冷。”)
第三个月:一把精致的骨刀(纸条:“防身。”)
礼物全由赤狐巡逻队转交,醉雨每次收到都一脸莫名其妙:“那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巡逻队员憋笑:“他说是‘外交礼节’。”
醉雨:“……”
哪家的外交礼节送皂节和斗篷?!
还一周一次?!
但当他某天无意中发现——
霍秋其实偷偷记下了他所有的喜好。
皂角是他最爱的味道。
斗篷是他喜欢的颜色。
骨刀的尺寸正好适合他的爪子。
醉雨的耳朵悄悄红了。
这狼……
还挺细心?
一年后的春天,醉雨终于“勉为其难”地约霍秋见面。
两人站在两部落交界的山崖上,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醉雨开门见山:“喂,灰毛。”
“你送那么多东西……”
“是不是想泡我?”
霍秋的绿眸瞬间亮了起来:“是。”
醉雨:“……”
这么直接?!
他强装镇定地甩了甩尾巴:“那……试试?”
霍秋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狼尾巴激动得直抖:“好。”
终于!
等到了!
虽然赤狐与灰狼部落仍有小摩擦,但对这段恋情,双方长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
谁忍心拆散两只天天撒狗粮的毛茸茸?
醉雨经常跑去灰狼部落玩,最爱干的事就是——
给狼族幼崽讲鬼故事。
“然后啊……那只无头狼的爪子……”“唰!”
“就从背后搭上你的肩——”
小狼崽们吓得“嗷呜”乱叫,有的直接钻进了霍秋的尾巴底下。
霍秋无奈地叼住醉雨的后颈:“别吓他们。”
醉雨笑嘻嘻一转身,用毛茸茸的脑袋蹭霍秋的下巴:“怎么?”
“心疼你家小狼崽?”
霍秋认真的看着他:“更心疼你。”
“万一他们长大了报复你怎么办?”
醉雨:“……”
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
某天夜里,醉雨趴在霍秋肚皮上,突然问道:“哎,你说……”
“要是以后有幼崽……”
“会是狐狸还是狼?”
霍秋的绿眸闪过一丝笑意:“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就把狐狸压进了毯子里。
醉雨:“!!!”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呜!”
但感觉……
也不赖嘛!
可渐渐地,冲突越来越频繁。
幼崽们不再一起玩耍。
集市上的交易越来越少。
两族长老的脸色越来越冷。
醉雨和霍秋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试图缓和矛盾,却终究抵不过族群的隔阂。
他们是各自部落的支柱。
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那是个无星的夜,天上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醉雨和霍秋偷偷约在两族交界的山崖上。
夜风很冷,吹得醉雨的赤毛微微发颤。
霍秋用尾巴环住他,狼的体温比狐狸高,暖意一点点渗透进皮毛。
“我们……”醉雨的声音有些哑,“私奔吧。”
“像南罗西和温悉那样。”
霍秋的绿眸在黑暗中闪烁,良久,他摇了摇头:“……不行。”
他放不下灰狼部落的幼崽。
那些被他教导过的小狼。
那些依赖他的族人。
醉雨沉默了。
他也放不下赤狐部落。
那些他带大的狐狸幼崽。
那些信任他的同伴。
天快亮时,醉雨站起身,赤红的尾巴在风中轻轻摆动。
“霍秋。”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再见。”
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是平静地道别。
霍秋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什么呢?
道歉?太虚伪。
挽留?太自私。
最终,他只是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醉雨的尾巴尖。
最后一次了。
碰一碰他的毛。
醉雨转身离开,赤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霍秋站在原地,直到太阳升起,直到狼族的号角声远远传来。
他的眼眶干涩,一滴泪都没流。
狼是不能哭的。
尤其是……
在失去挚爱的时候。
醉雨回到了赤狐部落,依旧是那个言辞犀利的外交官,只是眼里少了些光彩。
他不再去两族交界处,也不再提起灰狼部落。
偶尔,有幼崽问起:“醉雨哥哥,你以前不是常去狼族玩吗?”
他会笑着揉揉幼崽的脑袋:“那是以前。”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霍秋沉稳如昔,只是绿眸深处多了一丝寂寥。
他依旧会在每年春天,交界处站一会儿。
虽然……
醉雨可能再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