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晨起有薄雾,躁郁中带着一丝寒凉。
“假动作……假动作……假动作?”日向翔阳思考着钉崎野蔷薇昨晚的话,一边闷着头往球馆内冲,一边旁若无人地模拟着真实的球场环境,手舞足蹈间,丝毫没注意前方豁然出现一堵高墙。
“啊!”灰羽列夫也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啊,你太矮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你呢。”
这话说得气人,他摸着脑袋,龇起一口白牙,没等翔阳跳脚,又接着说:“你是叫日向……对吧?虽然你个子不高,但是你们乌野的速攻超厉害的!有机会真想拦一下试试呢!”
“哦?”黑尾铁朗听到这话,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列夫,依我看,不如就今晚吧,你不是一直期待跟我们打三对三吗?”
“啊啊啊啊啊!真的?”灰羽列夫激动坏了,他指了指自己:“我、黑尾学长,还有谁?”
“把研磨叫来怎么样?”黑尾铁朗给他“派下任务”,坏笑着靠在门边,“咱们音驹对乌野。”
“包在我身上!”列夫信誓旦旦。
“喂喂喂!你个鸡冠头,那我们怎么办!”木兔光太郎可不乐意了:“我还没好好教一教日向呢。”
“哦!”日向翔阳蜜糖色的眸子倏尔亮起来:“要不,木兔学长也加入,咱们打一次四对四吧。”
“混搭吗?有意思。”木兔点点头表示肯定:“很好日向!你偶尔也会提一些不错的建议嘛!”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加入哪一组呢?”赤苇京治不解,“不管我跟木兔学长加入哪边,队内似乎都会多出一个二传来。”
“那又怎么样,双二传也挺有意思的啊,再说了,赤苇也不一定要打二传的位置嘛。”只要能打排球,木兔光太郎简直不在乎场面到底有多乱。他冲着赤苇猥琐地挑了挑眉:“我们就加入乌野吧,我可是看不惯黑尾很久了。”
黑尾铁朗气笑了:“那么,眼镜仔加入我们这边好了,今晚三人拦网,彻底封死你这个聒噪的猫头鹰。”
路过的月岛萤:“为什么我突然就被安排了……”
“跟月岛对打……跟木兔前辈做队友……好、好兴奋!!!”日向翔阳的嘴角已经咧到了天边。
他掰着手指头数数:“对面是黑尾学长、混血儿列夫、研磨和月岛……”
“我们这边是,我、影山、木兔学长和赤苇学长……吗?”
“不了,今晚我不跟你们打,我要去做一些特训。”影山飞雄握着饮料,语气淡淡的。“你不是想要自己控制球路吗?以你现在的水平,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你必须要学会好好处理你手中的球!这是我送到你手里的球,如果你不能完美地拿下分数,那么我不介意让你再也摸不到球。”
他顿了顿:“当然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课,我也会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的。”
“笨蛋日向,你想变强对吧?那我就给你传更快更难更准确的球,直到你能追上、能完全掌控为止!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嘲笑你一辈子!但如果你做到了……我们就一起去打败所有人!”
*
“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嘲笑你一辈子~”黑尾摸着下巴念叨。
“但如果你做到了,我们就一起去打败所有人~所有人~”木兔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钉崎野蔷薇欣慰地颔首:“难得影山能说出这种话来啊,真的是长大了。”
“你是孩子的妈妈吗……”赤苇无声吐槽。
“所以钉崎,你是来代替‘王者大人’的?”月岛萤哽了半晌,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日向,咱们乌野是实在没人了吗?居然沦落到让社团经理参与训练?”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挺好的嘛!钉崎打自由人的位置,我是主攻,日向副攻,赤苇是二传,嗯!很好的组合啊!”木兔光太郎摩挲着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是吗?可别说我们欺负你们哦。”黑尾铁朗摊摊手,然而牵起的嘴角还未来得及上扬,转眼便瞧见灰羽列夫灰溜溜地走进B馆。
“喂!我说列夫,研磨呢?”
列夫一抖:“那个……研磨学长说他要通关新游戏……所以今天晚上绝对绝对不要晚训……他是这样回答我的。”他有点委屈地垂下头:“研磨学长不会是嫌弃我球技烂,不愿意跟我一起打球吧。”
“……”黑尾铁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是的。”
“真的假的啊???”本以为会收获安慰却意外解锁真相的灰羽列夫嚎叫着捂住自己的脸。
“那个……要不然,晚上加我一个怎么样?”田中龙之介从门前探出头来。
几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话,一个是全攻击型队伍,另一个是全方位型吗?”赤苇京治思忖道:“木兔学长,这是个很好的实验。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不间断的强攻更有效,还是攻守兼备的队伍能走得更远。”
“好、好激动!”日向翔阳一蹦三尺高。
钉崎野蔷薇勾起唇角:“那么各位,晚上见喽。”
*
影山飞雄早早便起床跑步,围绕着森然高中附近的河堤绕上三大圈,回来正好能赶得上食堂的早餐。
晨雾尚未散去,连绵的山峦也在朝霞中若隐若现。
六点钟,河岸边本不该有人才对。然而今天,影山飞雄经常路过的地方却突兀地多了个席地而坐的男子。
他背对着影山,深色茂密的头发有一点长,有一点卷,有一点……邋遢。一手捧着素描本,一手拿着铅笔,看起来像是一位画家。看那相貌应当比影山年长几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蜷缩在草地上的模样居然有点儿娇小。
这个点?在河岸边画漫画?真是个奇怪的人。
影山撇了他几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做着运动后的拉伸。
然而怪人盯着他的鞋子率先开口了:“诶~你这是打排球专用的鞋子吧,哈哈哈哈,真怀念啊,让我想起了我的高中生活。”
影山飞雄愣了两秒:“哦。”
见影山有些冷漠,年轻的漫画家继续问道:“起的这么早,是在晨跑吗?你是附近哪所学校的学生?”
很像人贩子……
“我不是东京的学生,我来自仙台。”影山飞雄上下扫了对方一眼,很直接地说:“你曾经也是打排球吗?”
“仙台?”漫画家一愣,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真巧啊,我也是仙台人哦。”
他站起身来望着影山飞雄:“怎么,你觉得我个子不高,看起来不像打过排球?告诉你哦高中生,我不仅是打排球的,而且还是主攻手呢。”
“不。”影山飞雄诚实地摇摇头:“我相信你,因为我见过比你更矮小的攻手。”
说完这句话,影山便继续自顾自地做起拉伸。
漫画家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看他拉伸,赤裸裸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健硕有力的肩胛骨和腿部肌肉上。
“看你的身型和专业的拉伸手法,你的排球造诣应该很高吧。”
不仅像人贩子,还很像变态。
影山飞雄感到轻微地不适,教养和礼节让他没有立刻露出嫌恶的神色,可阴沉的表情和周身的低气压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好意思,我拒绝回答。
“哈哈哈,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哪。”青年有点尴尬,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自己的画稿给影山飞雄看。
“你瞧,我正在构思与排球有关的漫画故事呢。看到你,就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如果让你感到不快了,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否跟我分享一些你打排球的经历或者你现在正遇到的困境呢,我希望可以为主角的塑造做一些故事情节的参考……啊当然,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
见影山飞雄依然沉默,漫画家了然地笑了笑,提起自己的背包就准备离开:“抱歉,打扰你晨练了。”
“那个……请等一下。”
影山飞雄叫住他,垂眸思索片刻,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画稿吗?”
“当然。”长发青年没有意外,温和地冲他歪了歪脑袋,眯起的眼睛看起来亲切又从容。
厚厚一沓纸拿在手里,影山仔细地翻了翻。虽然只是一些简单到不行的草稿,可莫名其妙地,晨风卷起纸页翻飞的时候,一帧帧一幕幕都像放电影似的在他的脑海中成像,就好像真的在体育馆里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赛。
“怎么样?”青年问,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非常……非常厉害。”影山飞雄将画稿递还回去:“像真的比赛一样。”
“是吧。”青年漫画家听罢,很自豪地笑起来,露出一点浅浅的酒窝和两颗可爱的虎牙。
“不过这一张,角度不对。”影山飞雄一本正经地指着画稿中二传手的背传动作,分析道:“主攻手距离球网还有一段距离,按照这个高度传过去的话,扣球很有可能会触网……应该再高……两度左右。”
“哦?”画者凑过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赞许地说:“没错,你说的对!哈哈哈,看来我真的是远离排球很久了,居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一点,真是惭愧啊。”
趁着青年调整构图,影山轻咳了两声:“那个,其实我最近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也许是画稿让影山飞雄相信,眼前的青年真的曾经是个厉害的主攻手;又也许,是他初次看见这个人,就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总之,影山想要跟他聊聊天,关于排球和队员。
“……”
晨光渐渐铺满河面,流水声跟随两人的谈话有节奏地向远处流淌。
“唔,这么说来,你和这位日向同学在初中的时候明明是对手,可上了高中却机缘巧合成为了朝夕相伴的队友吗?”青年长叹一声,感慨万分:“他就是你说的,比我还要矮小的攻手吧?不过话说……你们还真是很有缘分呢。”
“嗯……是、是吧……”影山别别扭扭地应声,脸也有些微微的红,好像承认与日向翔阳关系亲密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日向觉得他应该掌控快攻的节奏。”影山艰难地组织语言,“但二传手才是组织进攻的核心,是灯塔!攻手应该适应传球才对……”
“也就是说,日向同学想要自己决定扣球的时机和角度,让你来配合他?”青年一针见血。
影山点点头,眉头依然紧锁:“可是节奏掌控是二传的职责。如果他随意改变时机,整个进攻体系都会乱套。”
青年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画本,快速勾勒着什么。
“你看过鸟类捕食的慢镜头吗?”他突然问,“乌鸦从俯冲到擒获猎物,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但在它眼中,时间流逝得足够缓慢,慢到能调整每一次羽翼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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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顶级攻手就有这样的能力。”青年将画本转向影山飞雄,“在空中,时间对他们而言是不同的。他们能看到拦网的缝隙,能感觉到防守者的呼吸节奏,甚至能预判到球未来的轨迹。”
画纸上是一个攻手扣球的连续动作分解图,每个细微的调整都清晰可见。
“你所认为的‘完美托球’,在攻手眼中可能是另一回事。”青年轻声说:“虽然站在同一块场地之下,感受同样的热度,可是,对二传手而言传球是备菜,可于主攻手而言,这是一道已经出锅的美味佳肴。”
“美食就眼前,一个真正的攻手不可能忍住不吃。”
影山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追求绝对精准的托球时,作为副攻手的日向翔阳究竟感受着什么?
“日向同学对你的托球有过意见吗?”青年问。
“……他偶尔说过‘再低一点’、‘再快一点’。”影山回忆。
青年突然转过身去,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旧排球。皮革已经磨损,但好在球面依然圆整。
“来试试看。”他朝空地走去,“影山,你来给我托几个球吧,各种高度速度都可以。”
影山接过球,困惑地看着他:“可是……”
“只是几个球而已。”青年已经站到了几米之外,做出准备起跑的姿势。
影山飞雄深吸一口气。尽管疑惑,但身体已经自动进入状态。他抛球、起跳、顺利托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快攻球。
看着拖拖拉拉的青年立刻跟着球动了起来。他的启动速度快得惊人,步伐精准,在影山指尖刚离开球的瞬间就已经腾空。击球声清脆利落,球砸在远处一棵树的树干上。
“很好的球。”青年漫画家落地转身,“但对我来说,早了一帧。”
影山瞪大眼睛:“不可能,那个时机——”
“再来一个吧。”青年不苟言笑地打断他:“稍微慢一点。”
第二个球出手。这次青年在空中似乎有瞬间的迟疑,击球力度稍弱。
“这次晚了。”他摇摇头:“再来!”
第三个球,影山飞雄故意调整了节奏。击球后青年却笑了:“你在试探我吗,小家伙。”
被叫作“小家伙”,影山非常不习惯,他垂着脑袋抿嘴默认。
“唔,影山,你知道吗?”青年走回来,手指转动着球:“你的托球像手表里的机械,每个齿轮都严丝合缝。但是,排球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不是机器运作,死水一般的流程。”
“连我这样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会跟着你托来的球调整自己的动作和状态,更何况是作为队友的他呢?”
见影山飞雄发起了呆,青年冲他打了个响指:“根据你的描述,这位日向同学似乎有着惊人的弹跳力和空间敏感度,身体调整能力也很灵活,他只是习惯于依靠你,所以连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潜力巨大。”
“如果你一意孤行,就是在剥夺他‘起飞’的权利。”
河面上的雾气已经完全消散,阳光开始变得明亮。影山沉默地看着水流,内心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出现裂痕。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逾矩了,青年打着哈哈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哦,别太在意~”
“您是说……我应该相信日向的判断?”影山飞雄已经对他用起了尊称。
“哈哈哈,我是说,你们也许可以试着找到第三种节奏。”青年合上画稿:“既不是完全由二传掌控,也不是完全由攻手主导的节奏。而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独有的节奏,一种其他人无法跟上、无法取代的节奏。”
他重新拿起球,示意影山站到网前——事实上那里没有网,只有想象中的界线。
“闭上眼睛。”青年说:“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出手。”
影山犹豫一瞬后照做,视野一旦陷入黑暗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远处车辆的轰鸣,飞鸟振动翅膀的声音。
“就是现在。”
听见声音,影山凭感觉将球托出。击球声立即随之响起。
“很好,再来一球。”青年移动了位置,“不要思考,只听我的声音。”
第二个球,第三个球……渐渐地,影山发现自己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对方的位置,通过呼吸节奏感知他的起跳时机。他们开始像真正的搭档那样配合。
“什么感觉?”
“……很奇怪。”影山飞雄老实回答:“不像是我平时的托球,但也不差。”
“因为你不是在托球给一个概念中的‘攻手’,而是在托球给我这个人。”青年微笑着说:“每个攻手都是不同的。有人喜欢高球,有人喜欢远球;有人喜欢依赖团队,有人喜欢绝对的掌控;而我和这位日向同学……”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我们这样的矮个子球员,最需要的是信任。”
“信任?”
“信任……”
这句话像一记重扣,将影山震惊地钉在了原地。
再回过神时,青年已经背着包走远了。
“前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影山飞雄喊出声来:“谢谢你!”
“不用谢!”青年没有回头,只是耍帅般地摆摆手:“我的名字叫做宇内天满。”
“在几年前的春高上,他们都叫我——”
“小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