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嘟……”
“嘟……”
“您好？”
“啊，您好，是谷地凉子女士吧，谷地仁花同学的母亲？那个，我是乌野高中的教导主任井上……”
井上三郎的话音未落，凉子便焦急地问：“怎么了老师！是仁花出什么事情了吗？”
喔呀，不愧是仁花啊！野蔷薇对她刮目相看了。毕竟，自己以前在村子里上学的时候，如果家里人接到学校的电话，第一句一定是问：“怎么了老师！是野蔷薇又闯祸了吗？”
电话那头，凉子是真的有点害怕了。这是谷地仁花上了高中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仁花性格安静乖巧、成绩优异，虽说偶尔总会缺乏一点勇气和毅力，可是在学业上从未荒废过，也从来不会主动给她惹事。不过，说实在的，有时候她倒是希望仁花可以不要这么乖巧。
“额不是的，哈哈哈。”井上三郎干笑了两声：“这里有一位……额……钉崎野蔷薇同学，目前是您在监护，对吗？”
“诶？倒是没错啦，只是小野她……现在在老师您身边吗？”凉子惊呼出声。这孩子，不是说不愿意转学的吗？怎么就主动找上了乌野的教导主任呢？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种类型吗……傲娇款的……
井上三郎为难地撇了撇一旁主人一样坐着喝茶的野蔷薇，又补充道：“谷地女士，虽说乌野确实还有多余的入校名额，只是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学生违反校规直接闯进来吧。”
像土匪一样……
他从教多年，形形色色的学生见过很多了。
乖巧听话的三好学生——他最喜欢的类型。
懒惰无能的不良少年——他最讨厌的类型。
品德优良但能力有限的努力家——他最愿意培养的类型。
无恶不作且屡教不改的劣等品——他最希望远离的类型。
但是……像钉崎野蔷薇这种无知无畏、浑然天成的女痞子类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让井上三郎有点儿不知所措。这么傲气又悠然自得，如果不是呆瓜一个，那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有十分过人的长处！
他细细观察着野蔷薇，橙棕色的利落短发，眼神倨傲却明亮，额头高高宽宽的，是看起来十分聪明的长相。不得了，难道是什么大城市来的天才一类？她穿着短裙坐在沙发上却毫无顾忌地翘起了二郎腿，腿部肌肉线条明显，井上一边嘟囔着“非礼勿视”一边心想，不对！也可能是运动方面的达人！能入选国家队的那种！
电话那头，谷地凉子足足沉默了五秒钟，然后就是疯狂的道歉。
但此刻，教导主任井上的心情已经与刚刚有所不同了，他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于是好声好气地打断了对方诚意满满的致歉。
“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谷地女士，我其实是想说，正好下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趁这段时间准备一下转学的材料，然后校方会安排钉崎同学和乌野的一年级一起进行考试，在那之后就作为乌野的一员正式入学吧！”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教导主任吗？这么好说话？
门外目睹一切的谷地仁花和清水洁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水前辈，不好意思呀，刚刚野蔷薇她……”
“啊那个啊，我听见了。”清水洁子轻轻推了推鼻梁上方的粉框眼镜：“我很欢迎她入部哦。”
“我已经三年级了，春高之后很快就要毕业了，如果我离开了，部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会担心你受这群臭小子的欺负的。”
“……”
仁花立刻化身蛋花眼，两串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向下滚落：“呜呜呜呜呜呜呜学姐！！！！！”她发誓她将永远做清水前辈的超级无敌死忠粉。
洁子抿唇一笑，温暖的掌心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亲昵地揉了揉。
*
大巴停在乌野的校门口。一群“巨人”浩浩荡荡走了下来。
“诶？好高好高！他们是……”
“不知道呢，总之，还是躲着点吧。”
“啊，快看那个校服！好像是——伊达工业！”
“喔~这就是乌野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二口坚治撅着嘴：“切，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你说呢青根。”
被叫到名字的大块头眉头紧锁，抬眼望了望夕阳下教学楼墙壁上“宫城县立乌野高等学校”几个大字，并不搭理他。
队长茂庭要小声斥责：“喂二口！不要在别人的学校门前说这种话，太没有礼貌啦！！”
“是~”二口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显然是并没有将这话听进耳朵里。
“真是的！”茂庭要大叹一声：“青根你也说说他嘛。”
要是这话被乌野的人听见，还以为伊达工业的人都是这样轻浮无礼的孩子呢。茂庭要默默流汗，他转身对队中几个一年级使着眼色，意思是：以后，绝对不要成为二口这种前辈啊！
“嗯！”青根高伸稳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在二口坚治的后背用力一拍。
“啪叽”一声，二口嚎叫起来。
“……”
排球馆内。
清水洁子和谷地仁花已经在准备友谊赛所需的椅子、记分板等用具，考虑到教导主任可能会带着钉崎野蔷薇来，两人又加了两张椅子。
热身时，日向翔阳连续跳了好几下，确保自己今日状态满分。
“喂！影山！今天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他语气沉重，将手机掏出来递过去：“快看研磨的短信，音驹已经通过了春高第一轮预选哦！”
“什么？”东峰旭探出头来看了两眼，毫不意外：“噢——不愧是音驹啊。”
“啊啊啊啊啊啊燃起来了，龙！”西谷夕斗志满满：“必须去东京跟音驹一战才行啊！”
“嘶，我等不及了！虎也一定在等着我们啊！”田中握紧双拳，开始幻想与山本猛虎相拥而泣的画面。
“啊，日向小心！！！快看球！”网的对面，山口忠发了一记球，直直朝日向袭来。
“哦！”日向舔了舔唇，一个大迈步将球垫去了二传的位置。
影山扬了扬眉，精准无误地给东峰旭抛了一个他最擅长的、高一点的、离网稍远些的球。
“砰！”东峰旭大力扣杀，直接冲破了月岛萤的单人拦网。
“诶~日向进步很多嘛最近。”在一旁观察的缘下力感慨地说：“之前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球，他都是像呆子一样一动不动的呢。”
“哈哈哈。”菅原孝支眯着眼睛笑起来：“不止日向，影山、月岛、山口，咱们的小乌鸦们都在慢慢长大哦，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们能让乌野再次踏上那个舞台……”
“阿菅，不要说他们，要说‘我们’。”泽村大地咧开嘴角，有力的大掌亲厚地按在菅原孝支的左肩上。
“排球部，比赛开始了吗？”井上三郎走了进来，身后站着指导老师武田一铁和左顾右盼的钉崎野蔷薇。
武田一铁道：“对方已经到了，主任，我们先就坐吧。”
正在热身的日向翔阳看到这一幕有点不解：“怎么回事啊谷地同学，这个暴力女怎么跟教导主任在一起？”他一边偷瞄野蔷薇，一边悄声向谷地仁花问询。
“哦那个啊……”仁花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想很快，咱们排球部又会多一位经理了哦。所以啊日向，好好表现，跟野蔷薇好好相处，别再叫她暴力女了哈哈。”
“诶诶诶——”
三、三位经理吗！！！那岂不是——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豪门待遇！！！！！
翔阳秒变金灿灿闪亮亮星星眼。
“为什么突然那么恶心地看着我……”察觉到炙热视线，野蔷薇面露嫌弃。
“打扰了！”
“请多指教！”
“啊，来了。”泽村大地高声道：“集合，列队！”
两支队伍列队，互相鞠躬致意。
“又见面了。”茂庭要友好地朝泽村大地伸出手：“上次IH输给乌野之后，我们队的小子都一直嚷嚷着要再跟乌野讨教呢。”
“谢谢你们的到来，不过，我们这次也不会输的。”泽村目光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即使已经打破那扇“铁壁”，可是再次见到青根高伸，东峰旭还是不免犯怵，更何况对方眼神实在是凶恶，他真是半点也顶不住啊……
虽然个头高大，动作却又快又灵活，拦网扣球也总是狠厉，确实是一个很强大的敌人。
总教练追分拓朗也与乌养系心和武田一铁一一握了手，真诚地说：“IH一战后，很期待再次领教乌野的招数。”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嗯！”
看着对面一整排的大高个，只有日向翔阳表情为难，他戳了戳身边的月岛萤：“喂月岛，怎么回事？没人跟我说过练习赛是跟伊达工业打啊。”
“哈？”月岛萤瞪着他：“教练早就说过了好吧。你不会是——害怕了?”
“我、我才没有呢！”翔阳很没有底气地反驳。
比赛正式开始。井上三郎领着钉崎野蔷薇坐在观众席下，双手环胸地想了想，提出跟钉崎野蔷薇换个位置。他现在坐在最边缘的区域，很容易再次被“流弹”误伤！上次只有排球部这几个臭小子在场，这次伊达工业也在，要是再出了差错，那他就可以不用在宫城县教育界混了。
可野蔷薇丝毫没有惯着他：“额——我不换，要是被球砸到怎么办。”
“……”
算了，他能说什么呢。
*
第一局，伊达工业胜了。
青根高伸盯上了日向翔阳，以往他的目光总是紧紧粘在王牌身上，可自从全国高中联赛失败而归之后，他总会梦见一只黑色的鸟儿，从远处的山谷处冲上云霄，将他狠狠甩在脑后。
他是个不怎么会表达的人，他知道三年级的前辈们在犹豫要不要留下，他想用行动告诉他们，只要有他在，伊达工业就还能在宫城县占有一席之地！
中场休息，乌养系心摸着下巴对众人说：“看来伊达工业回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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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仔细研究过日向的怪物速攻啊。”
“不过，那很正常。”他耸了耸肩：“日向，继续上一局的节奏就好。那个11号青根是队伍中最重要的战力之一，如果他一直只想着跟你一个人对抗，那势必会在其他方面有所疏忽，这就是我们钻空子的好机会。”
“是！”
“真是的武田老师，浪费我的时间来看比赛，可这也没带来什么惊喜嘛。我看你们排球部啊，还是好好准备期末考试比较实在。”井上三郎扣着鼻子，语气有点儿失望。
“主任……”武田一铁刚想要解释几句，钉崎野蔷薇却说话了。
“输赢不在当下，目光不能短浅。”
被、被学生教了！？井上三郎大为震撼。
“噗——”武田一铁没憋住笑。
虽然不是很懂排球的具体规则，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光速般传球和击球的与众不同。而且，第一局输了之后，乌野好像并没什么多大的反应，这就意味着他们一定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不过嘛，钉崎野蔷薇一向信仰绝对的力量和一击即中的快感，徐徐图之的谋略型并不是她的风格。
第二局由日向翔阳牵制几个拦网的副攻，其他队员出奇制胜，乘胜追击，乌野以一分之差获胜。
第三局前半场伊达工业处于领先，后半场乌野发力，最终以乌野王牌东峰旭的强力扣球结束比赛。
最终比赛结局2－1，乌野胜。
完全没想到日向翔阳这个小个子居然是排球部的正式队员，而且还在队内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明明有个子更高大的人选，可还是让他上了场，可见他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
“怎么样怎么样？暴力……额……钉崎同学，你看到我们的比赛了吧！你也来做社团经理吧！哈哈哈哈！”
明明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可日向翔阳还是满脸朝气，半分疲惫不见，眯着眼睛傻笑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开口拒绝，更何况，野蔷薇本来也没想着拒绝。
于是她矜持地说：“我考虑一下。”
约等于同意。
井上三郎笑逐颜开地送走了伊达工业。还好还好，在自家的排球馆里，要是输球了他会觉得很难堪的。
“咳咳咳。”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差生四人组立刻望着他。
“那么，春高加油。”井上三郎简短地说。
“那，期末考试——”西谷夕动了动爪子。
“不及格的话是不是就——”田中龙之介循循善诱。
“不用补习啦？？？”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期待地张大嘴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四个大字哐嘡一声砸在四人头上。
“可是，我们练习赛明明就赢了呀教导！老师！”翔阳还不死心。
“所以呢？”井上三郎不耐烦地摆摆脑袋：“我可没答应你们赢了比赛就可以免去补考和补习呦。”
他背着手走出门去，只留下一句：“好好准备期末考试。”然后便消失在暮色中。
晴天霹雳。
心如死灰。
四人毫无声息，像四尊一碰即碎的雕塑。
*
回校的大巴上，车内安静异常。
茂庭要打破沉默：“三年级不会留到春高了，你们要一雪前耻啊。”
镰先靖志也道：“不过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哈哈。二口，青根，这群一年级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为什么，学长。”二口难得声音低落：“春高，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啊，只要我们努力的话——”
“别说了。”青根打断他。
“可是青根——”二口坚治还想争取，可回眸一瞧，青根高伸已经是满眼的泪水了。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耐不住泪水还是哗啦哗啦地落满脸颊。几个一年级也忍不住哭起来，小小的车厢里瞬间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二口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青根。
茂庭要、镰先靖志几人这一届的高三早便被人说过能力不足，还是早点退出算了，也算是不影响后辈。尽管他们队内从未这样想过，可IH的失败依然是个铁打不动的事实。
“别这样青根，振作起来，你是前辈，你应该强大又可靠，好好做好后辈们的榜样才是啊！”茂庭要也有些哽咽：“这场练习赛虽然输了，可是我已经看见你的决心和勇气了，只要有你和二口在，伊达的铁壁就永远不会落幕，对吗？”
青根高伸抬起头，对上队长猩红的双眼，他郑重地点点头，缓慢地举起手，与茂庭要牢牢交握。
两人在泪花中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弱者和强者之分。弱者曾经也是强者，强者终有一日也会遇到更强者，从而变成弱者。可是即使这样，就能成为不穿越黑暗、不踏破荆棘的理由吗？
不能。
所以少年们抹抹眼泪，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