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往前走了一步,脚步不慎踢到东西,他动作一滞,慢慢蹲下去,摸到了一个瓶子。
是刚刚被林芜生从洗手台上不小心扫下去的沐浴露瓶。
林芜生手里攥着一支抑制剂,他用牙齿咬着,一手扯开后取出里面的东西,做好简单的消毒,他将抑制剂扎了进去。
他的易感期到了。
因为从小营养不良,林芜生的易感期一直是不太固定的,今天那个Omega的信息素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
原先他用的都是军用特制的抑制剂,效用更强,打一次至少半年不会来发情期,免得误事。但是回来以后,他用的都是普通抑制剂,压抑许久的身体终于到达了紧绷的顶端,后颈腺体胀痛得厉害,像是有人在往里不停地注水,他知道自己在释放信息素,可他控制不住。
身体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就算注射了抑制剂也仅仅是让他恢复了片刻清明。
幸好陈佑是个Beta,否则如此强横浓郁的信息素,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在这,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芜生按住手臂,将抑制剂的针头丢进垃圾桶。
“哥?”陈佑在无边的黑暗中察觉到了危险,“你怎么了。”
“没事,”林芜生压着声音说,“陈佑,你先出去。”
陈佑在原地站了一下,然后犹豫着往前走去。
“我没事,你去睡觉。”
林芜生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阻止陈佑了,他也怕自己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会做出一些比较危险的行为。
不稳定的反社会人格。
这是回国以后所有医生的诊断结果。
以前林芜生从来没在意过,但现在却无端出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陈佑,”林芜生加重声音,“出去。”
他话音落,陈佑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陈佑首先感觉到的是烫,林芜生周围那一圈仿佛都充斥着被加热的空气,而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陈佑指尖都下意识缩了缩,沉重的呼吸也是滚烫的,刺的陈佑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林芜生抓住陈佑的手腕,力道大的让陈佑差点叫出声来。
“好疼!”
林芜生松开手,他咬了下舌尖,勉力扶着洗手台站起来,推着陈佑往外走,只是刚到门口,全身的神经忽然窜上一股仿佛被电击一般的钝痛,他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陈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捞,但林芜生太重了,他勉强站了两秒就跟着一起摔了下去。
卫生间不大,他的头撞到了瓷砖,身体和大腿被尖锐的墙角碰到,疼得他咬着牙缓了好久。
狭小而黑暗的空间内,林芜生连腿都没办法伸直,偶尔的闪电会瞬间照亮这片方寸之地。
“哥。”
林芜生没有反应地倒在他身上。
陈佑从他身下把手抽出来,到处去摸林芜生,从对方的胸口一路摸上去,直到摸到额头时,他感觉到温度上升了一点。
林芜生病了。
他病了。
那怎么办。
陈佑自从来到这里,一日三餐都是林芜生帮他带回来,因为眼睛看不见,林芜生没让他干过任何活,顶多就是出门走一下,但仅限于他家周边,再远也没去过了,而且因为陈佑觉得外头太热很多时候都不想出门。
陈佑站起来,拖着林芜生从卫生间出去,把他整个人往床上搬,但太沉了,他没搬动,于是只能把林芜生放在地上,给他垫了个枕头和被子。
由于太过着急,他碰倒了旁边放着的半人高的椅子。
失明这段时间,他身上断不了出现青青紫紫的磕碰痕迹,林芜生原本以为他会自己慢慢适应,就像当初他适应父亲的家暴,敌国的殴打那样。但这么久了,陈佑还是每次都喊疼。所以几天前的晚上,林芜生买了药膏,每天睡觉之前就会给他涂一点。
陈佑在床上找到了林芜生的手机,但是一直胡乱尝试,并且解锁失败多次。他跪坐在林芜生旁边,试图叫醒他,但一直得不到任何回应。
陈佑默然片刻,起身往门口走去。
外面又响起一声惊雷,陈佑开门的手一顿,他听见自己颤抖到不连贯的呼吸声,但很快,他拿起角落里那根木棍,推开门跑了出去。
他先敲了上下楼邻居家的门,祈求能有人出来帮帮他,但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他只能跑出去。刚推开一楼楼道的门,瞬间涌入巨大的风力,他用力推开一条缝,侧身钻了出去,雨和不知道什么的尖锐东西扑在脸上,陈佑试图打开伞,但没走两步就被掀翻了,索性把伞丢掉,凭着记忆找了个方向。
这会儿是晚上,路边一个人都没有,陈佑记得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药店,因为他之前出来听见老人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他知道大概位置,但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开着门。
脚下像是一个个旋涡,踩下去要费力才能把腿拔出来迈下一步。碰上风大的时候,陈佑只能蹲下来,甚至是趴下去,等着风过去。而他探路的小木棍早就在出门走了两步以后卡在一个地方拽不出来了。
在摔倒了两次之后,陈佑已经不太确定自己的方向是不是正确的,他鼻腔和嘴巴里沾了泥水。
可能早就偏离了,毕竟他从来就没走对过,眼盲的无力在此刻到达顶峰。
惊雷炸响,仿佛就劈在陈佑的耳边,他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过两秒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于是又开始龟速往前走。
虽然他跟林芜生的那个家很破很小,但好歹也是一层保护,这会儿光秃秃地暴露在外面,陈佑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能有人发现自己。
但那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时候的人本来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