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
一点又一点拍在车窗。
陈空青盯着窗外,思绪顺着雨滴,一滴滴坠落,蔓延。
原本一直盘旋在他耳边的,是从凌霄的嘴里吐出的那些话。
他知道是刻薄的。
却也还是会忍不住觉得。
也许药味,真得很难闻。
不过现在。
就在今天的傍晚,17点25分后,他的耳边,不再重复那些刻薄的话。
变成了一句沉稳而珍重的声音。
“很好闻,我很喜欢。”
陈空青心口那一块块压上的重石,又一块块地落下。
徐京墨坐在副驾前,听见身旁的兔子正长长地抒出一口气来。
“不舒服?晕车?”他有些担心。
他记得小时候,兔子是晕车的,晕得还挺厉害,会哭会闹,最后还会吐。
不舒服?
陈空青猛摇着头,他就是感到太舒服了,才会吐出这口压在心里多年的郁气来。
“不晕,没有不舒服。”他回答。
男人的视线落在前方,脚上匀速压着油门:“那就好。”
只是那双视线里忽地蒙上一层灰蒙。
从前的兔子会晕车,会说这辈子最喜欢哥哥。
现在的兔子不晕车了,也不记得他。
车子停在天越小区前时,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停下。
陈空青松下身上的安全带,弹开车门:“麻烦徐医生了,你快回去吃晚饭吧,明天…明天我肯定请吃饭。”
徐京墨偏过眸,那双丹凤眼在昏暗的视线里,仍旧熠熠有神:“好,你快上去吧,室外冷。”
昆市雨夜的温度的确很低。
陈空青点着头:“徐医生再见。”
说完,兔子就把门轻轻带上,转身离去。
被雨水糊混的车窗外,兔子的身影愈发模糊,遥远。
徐京墨却并没有挂档离开,反而按下熄火键。
陈空青坐上小区的电梯,一步一步走过这近半年来每天都在走的路。
很快,他就走到了公寓门前。
那扇沉重的入户门前。
青年摸出口袋里的那串钥匙,插进锁孔里。
“咔哒”一声,入户门灵巧地打开。
和之前无数次回家一样。
但他知道。
这次不是回家,是告别。
陈空青缓缓走近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凌霄正瘫坐在沙发前,大概是听到了动静,眼神从始至终都锁定在陈空青的身上。
“回来了。”男人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样的语气和陈空青说话。
陈空青迈进的步子微微一顿。
其实,这样的场景,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
回家的时候,凌霄可以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说话。
只是,这是他以前的梦想。
现在…他只想自己能有八只手,能把剩下的行李快速打包好,然后离开。
开始收拾行李前,他先问了句:“你说不知道东西放在哪,是什么东西?衣服吗?衣服我都帮你放在衣柜里了,春夏秋冬是从左到右,袜子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凌霄那张看着有些许憔悴的脸变得更沉,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吃饭了吗?你好像还没吃过我做的饭。”
陈空青皱起眉来:“我是问,你有什么东西不知道放在哪?我现在告诉你,然后我去理行李。”
说着,他忽然想起还有还钥匙这件大事。
站在茶几前的青年俯身,将手里那串钥匙压在桌面上。
金属制的钥匙和玻璃贴面发出一声碎响。
坐在沙发前的男人,眼神也落在那串钥匙上。
陈空青:“钥匙在这,你收好。”
凌霄双臂撑在腿前,上半身前倾,舌尖舔过后槽牙:“不着急,先吃饭吧,不应该吃一顿散伙饭么?”
青年只觉莫名其妙,迈开步子准备去卧室:“不用了,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等等。”凌霄忽而调高音量,“阳台上的凌霄花怎么没有了?”
“死掉了,我就扔了。”陈空青淡淡答道。
死掉了。
扔了。
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空青。
明明和从前一样。
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他有些怔然:“那是我们一起买来的。”
“是的,是你付的钱,需要我转你么?”陈空青说着就要掏手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沙发上的男人看着好像有些苦恼,伸手抓着头发。
陈空青不想再耽误时间,径直往房间去:“我去收拾东西。”
“你别搬走行不行。”凌霄蓦地站起身,一米八多的身高,又是常年健身的人,走上前来时,一团阴影也跟着覆上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陈空青拖着步子往外退:“你不是要让我尽快搬吗?”
他真的有些不懂凌霄。
“不…我只是想让你回来。”男人说着,声线都有些发颤,“陈空青,你为什么躲我。”
陈空青:“……”
他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绕过凌霄,往房间去。
还好,他的行李不多,也就几件衣服,还有鞋子,其余的东西都很少。
他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摊开,开始往里面塞衣服。
凌霄也跟着过来:“你说过你喜欢我,这么轻易就不喜欢了吗?”
青年蹲在地上,自顾自地整理着东西,像是听不见。
这么轻易。
如果暗恋两年,明恋两年算轻易的话。
怎么样才算珍重呢。
但他已经不打算和凌霄辩驳些什么。
毕竟没有任何意义。
凌霄跨进房门,企图离陈空青近一点,但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陈空青,我们能不能再试试。”
再试试。
这让陈空青想起前不久,凌霄也这么和他说过。
那时候的自己别提有多开心了。
现在想起来只觉可笑。
他快速装好衣服鞋子后,便将行李箱盖上然后推着准备往外走。
凌霄却挡在他的面前:“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陈空青听着很想笑,他也不想藏着,干脆就笑了出来:“再试试?试试你能不能平衡好两条船吗?”
“不……”男人忽地语塞,那双凤眼闪躲了几秒后,再次落回眼前人的脸上,“你相信我,我和顾程景…真的分开了。”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他,我追了他很久……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可能我不是喜欢他,我可能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需要过这块海绵。
直到海绵离开。
他才发现,海绵早已在他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而原本对他无微不至,无尽包容的海绵,竟在此刻,对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他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焦急:“你的腿不是马上就要复查了吗?我陪你一起去,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你再考虑要不要搬走?”
陈空青提着行李有些艰难地绕过凌霄,从窄小的过道走出房门:“不用了。”
他没有管身后的人,松下手里的行李箱,又去阳台把那两盆吊兰抱起装进手提袋里。
还好这两盆吊兰的体积不大,不难拿走。
等他从了阳台外重新走回客厅时,凌霄又堵在了他的眼前。
挡住他的行李箱。
“凌霄,你到底要干什么?”陈空青语气里带上几分疲惫。
男人那双凤眼竟带上几分猩红:“我要你不走。”
陈空青提着袋子走上前,准备拿箱子。
凌霄却一把握住提杆:“陈空青,你不许走,你走了能去哪?你为什么就这么倔?”
“凌霄,我们已经结束了。”青年的语气很平,眼神也很平。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快要抓狂的男人。
只是他的平静,反而成了一块激起波澜的石子。
凌霄的眼底冒出许多血丝来,下一瞬,他便伸手扯住了陈空青。
陈空青很瘦,手腕处的骨节凸出,他一下就能擒……
“放开!”
下一秒,男人的手便被甩开。
凌霄:“………”
陈空青用一种厌恶乃至是仇视的眼神盯住对面的男人。
凌霄在震惊之余,被这样的目光彻底激怒了。
他逼上前,再次扯住了陈空青的手腕。
这次他用了十足的力气。
陈空青被这股力量带着往前,就这么被安进了一个叫他窒息的拥抱里。
他第一次这么厌恶和人接触。
明明他这个病,对于牵手,拥抱都是毫无抵抗力的。
可是此刻,他有种难受的快要吐出来的感觉。
怀里的海绵挣扎得厉害。
他很意外,平时看着这么软绵绵,又瘦成一片的海绵,哪来这么大的的力气。
“别动…你不是之前很想让我抱……”
陈空青将双手抵在身前,拼了命地推开凌霄:“滚开!”
这个字眼再次让男人的眼里冒出火星。
凌霄发了狠,竟想把他推倒在沙发上。
陈空青也用尽了力气,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拧在一块儿。
又过了好一会,陈空青的体力渐渐被耗尽,而凌霄好歹是体育生。
下一瞬,男人竟将脑袋压下。
陈空青蓦地偏过头,没有大吼大叫,只是近乎冰冷地脱出一句话:“别逼我恨你。”
海绵没能推开他。
却又好像,已经推开了。
将他推进了一个早已布满寒霜的冰窖里。
男人顿住的片刻,忽而觉得后肩被一股强悍到可怖地力量擒住。
随即,是一阵天旋地转。
陈空青只觉身上的禁锢感一轻,等他再缓过劲来时。
凌霄已经被揪住领子。
揪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京墨。
凌霄还没缓过劲来,脸上就又挨了一拳,他的唇角瞬间渗出血来。
他红着眼,淬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徐京墨,你打我打上瘾了吧。”
比他还要高出小半截的徐京墨天然带着一股强势的压迫感,让凌霄一时间都忘记了反抗。
直到,他的瞳孔里映进徐京墨扶住陈空青的画面。
“有没有受伤?”徐京墨语气关切,视线在兔子身上巡视着。
兔子惊魂未定地摇着头,但就像是本能般,依赖地靠近徐京墨。
这一幕,狠狠地刺进凌霄的眼和神经。
怒意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他便挥拳冲向徐京墨。
第32章
陈空青迅速出声:“徐医生!”
只是,还是没能快过凌霄的拳头。
身边的徐京墨便在他眼前,挨了一拳。
这一拳不轻。
男人挨着,侧过身去。
受惊的兔子睁着那双堆满惊吓的眼,无意识地抓着男人的胳膊:“徐医生!你怎么样?”
徐京墨缓缓回正身,嘴角渗出一点血迹:“没事。”
这一点血迹扎进陈空青的瞳孔里,他的语气都变得无比焦急:“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
凌霄看着眼前的场面。
嗯,他的海绵正抓着别人的手,关心着别人有没有受伤。
而流着血的徐京墨,眼神在他身上扫过。
这种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
男人觉得牙尖都被酸得要炸开,握紧拳,站在两人的对立面:“陈空青,我也流血了。”
眼前的青年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般,连脸都没转过来,更不用说眼神了。
“陈空青!”凌霄大吼一声,像是气得受不了,“你在这怪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不是也一样吗?还是和我的表哥,你们这算什么,很刺激是吗?”
原本陈空青已经不打算和凌霄再理论什么,只想带着徐医生赶紧离开。
可…凌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以诋毁他。
但是徐医生,从头到尾都在尽力帮他的徐医生不应该被这么诋毁侮辱。
“凌霄,他是你的表哥,就算你不尊重我,也应该尊重他。”陈空青张唇,那双眼里满是冰冷。
徐京墨回身,如墨般的丹凤眼,深深落向身边的兔子。
兔子的眼睛红红的,搭在他臂上的手指也在细细地颤抖。
下一瞬。
男人那只大手轻轻覆上。
陈空青只觉手背被一股炽热的温度包裹。
他的视线也从手背上那只青筋蜿蜒的大手缓缓往上。
徐京墨这时恰好转回眸,径直盯住凌霄。
眼里的温和也在顷刻间化为一层凛冽,唇角不经意地勾勒出一点弧度:“就算陈空青和我有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凌霄,你们已经分手了。”
凌霄确定,这抹弧度并非无意,而是赤//裸裸的讥讽。
他的拳头早已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再次扬拳。
徐京墨却并没有要招架的样子,反而微微抬起一点下巴,似乎在等他挥拳。
好像……巴不得他动手?
凌霄皱起眉,不知道徐京墨的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挥起的拳头也滞留在半空。
下一秒。
一记耳光扇得他竟耳鸣了好几秒。
这个耳光不是徐京墨打的。
而是陈空青。
是的。
是陈空青。
凌霄痛得“嘶”了两口气,半边脸都麻了。
陈空青的手在抖,不知道是用力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扇人耳光。
“陈空青,你打我?”
凌霄开口,语气里不是质问,而是委屈。
站在眼前的陈空青,不和他对视,也不回话,
好像他只是空气。
随即,陈空青拉着徐京墨和行李,就从他的身边略过。
“陈空青!”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身后的青年似乎有顿一下脚步,随即很冷很淡地说了一声:“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一串脚步,连带上一声突兀的关门声。
在这之后,偌大的空间里,陷进一阵可怖的寂静。
原来,一个人待在公寓里,是这么静的么?
静得让人心慌。
所以他不回家的时候,陈空青就这样一个人待在这么冷清的地方等他吗?
男人摸上自己那还在发麻的侧脸,竟……一点也不生气。
只是恐惧。
恐惧着,海绵是不是真的。
真的走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陈空青坐在车里,近距离观察着徐京墨脸上的伤。
唇角处浮出一圈肿还泛着红紫,口腔还出血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牙齿。
原本徐医生只是手上有一点伤,现在是脸上挨了这么一拳。
都是因为他。
兔子的眼里满是焦急和关心,眉心也紧紧蹙起。
徐京墨用纸巾轻擦着唇角,摇头地同时,观察着兔子的神情。
观察结束后,用有些气短的语气道:“没事,我回去自己擦点药就好。”
“自己擦能行吗?”听到男人有些虚弱的语气,陈空青更着急了。
徐京墨:“能吧,就是伤在脸上,对着镜子擦麻烦点。”
陈空青几乎没有思考地揽下上药的活:“那我帮徐医生擦,徐医生家有药吗?要不还是去……”
“有的,家里什么都有,就是要麻烦你了。”徐京墨回答着,言语间添上几分不好意思。
“怎么会麻烦我,明明是我……如果不是我,徐医生又怎么会受伤。”
兔子自责的垂下眼,两只耳朵也耷拉下去。
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那双红通通的眼又抬起,语气又变得着急:“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先回去上药吧。”
“好。”徐京墨应声,发动车子。
之前已经去过一次徐医生的家,这次陈空青就显得轻车熟路多了,车子一到公寓楼下,他就拉着徐京墨往电梯去,一路直奔十六层。
徐京墨全程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跟着青年。
隔着衣物的手腕,感受着兔子手心里温度。
兔子的手心也不热乎,只一点点温度。
这么瘦,身体肯定不算好。
男人的眼里渡上一层忧色。
但很快,他就被命令打开房门。
然后,又被按在沙发上。
陈空青记得,上次自己腿磕破了,徐医生是在电视墙后拿的药箱。
他快步走到墙后,拿着药箱又走回来。
“先用碘伏消个毒吗?”兔子摊开医药箱,看着一堆的药,有些无措。
徐京墨微微颔首:“嗯。”
陈空青小心地蘸上深色的碘伏,而后举着棉签缓缓靠近身边人的那张脸。
徐京墨的那张脸远看就很好看,更不要说近看了。
但陈空青这会儿没能细看这张俊脸,因为他的眼睛都被男人唇角处的伤给占满了。
唇角上还是有一点血丝顺着裂开的口子溢出。
而且好像比之前更肿了……
兔子又把那双秀气的眉皱起,然后很轻很小心地用棉签点上伤口。
他担心自己看不清,或者离得远了不好控制力道,所以又挪了挪身体,更加贴近徐京墨。
为了方便上药,男人的脸是半侧着的。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正前方的电视前。
电视没有打开,漆黑的屏幕里,映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陈空青紧紧贴在他的身侧,不用屏幕的反照,他也能感受到。
兔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在鼻间渐浓,他的脸侧,正被兔子规律的鼻息抚过。
侧脸和半边脖颈都变得僵硬。
“是不是疼?”
虽然徐京墨没有出声喊疼,可是…男人僵硬得和块活化石似的,肯定是因为疼吧?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慢半拍的张唇:“还好,不会。”
“我再轻一点呢。”陈空青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上药。
最后用的药是粉末状的,他将粉末洒上伤口时,男人很明显的皱了皱眉。
兔子一下缩回了手:“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没有,这个药有点刺激而已。”徐京墨终于将那双始终都没有偏移的眼转过来,对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客厅里明明开着顶灯,光线充足。
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客厅里的灯光变暗了好几个度。
灯光和那双如墨的丹凤眼一样,叫人看不清。
陈空青没有回旋或是周转的余地,就这么近距离地对上这道视线。
徐医生的瞳孔很深,如同墨汁一般的瞳色。
还是这样标致的丹凤眼,实在太像。
太像凌霄的那双眼。
更像他梦里的那双眼。
所以总是能轻易地让他沦陷其中。
“喵!”黑猫警长在此时走近沙发,急促地叫了一声。
两人交融的视线略显慌乱地错开。
小奶牛猫踩着地毯,走到陈空青的脚边蹭着:“喵喵~”
“它…它是不是饿了?”陈空青终于从那双深黑色的瞳孔逃脱,但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徐京墨缓缓张唇,余光仍旧攀在兔子身上:“喂过奶了,还给他加餐了,估计是想你。”
“你等等啊,我等一下就抱你。”陈空青对着地上的小猫解释,他得先把徐医生脸上的伤口处理好,“这样还会有感染发炎的危险吗?”
毕竟是在脸上,他还是有些担心。
小猫在地毯边窝下,似乎是听懂了,安静地等待着。
“一般是不会的。”徐京墨说着,伸手想去触唇角。
忽地,他的手就被抓住。
“不能碰!”兔子很严肃,眉心皱得很深,但是看着还是没什么威严。
“你的手上也是伤,是不是上次和凌霄打架留下的?”陈空青看着那只被自己半路拦截下来的大手。
骨节处泛着异红,还带着一点瘀紫。
“没事,一点点,磕到了而已。”男人笑着。
徐京墨越是这么说,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手心下意识收紧,紧握住男人的手。
指腹压上了男人温热的手腕,恰好触上一处搏动。
脉搏一下又一下,顶着他的指尖。
原本紧绷到都已经忘记自个儿“有病”的皮肤,像是猛地被唤醒了。
浑身不由一阵酥麻,沉睡的细胞挨个苏醒。
不行。
不可以。
兔子的耳根都被浸成粉红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意志力,竟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力道。
他的手还没退离。
那只静默的大手便在一瞬之间反客为主。
温热且富满力量的大掌紧紧握住青年那只瘦白的手。
抿感的身体受不住,小幅度地颤了颤。
徐京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别逃了,让我帮你。”
第33章
手背抚上一层温度。
陈空青低下眼,耳根从粉红慢慢浸成深红。
这也许只是一种治疗手段,他不需要排斥。
可是……
可是,手背上炽热的温度,呼吸间,浸满的伯爵茶香。
兔子的脸心也在此刻被蒸熟。
但兔子的爪子没再动,就这么安分地被握着。
一刻不停在叫嚣着的细胞也跟着平静下来。
小猫在此时又蹭上兔子的裤腿,夹着奶音:“喵喵~~”
似乎在说“咪还在等你哦。”
陈空青像是猛地想到了些什么:“我…我抱黑猫警长吧,刚好这样还能缓解我的症状。”
覆在他手背前的那只大手却并没有动,像是没有要撤开的意思。
兔子抿住那片薄薄的唇,小幅度地转了转手腕。
手背前的温热这才缓缓撤开,烙下了肉眼无法视见的掌纹。
陈空青闷红着脸,快速地低下身去捞小猫。
小猫抻着两只小爪,很乖地给他抱。
“喵喵喵。”
“它抱着重了点诶。”陈空青快速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徐京墨也抿着唇,看兔子怀里那只洋洋得意的小猫。
小猫鬼头鬼脑的,炫耀似的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盯着人看。
像是在说:“人是抢不过咪的。”
陈空青抱着这小小一坨,又暖乎乎的毛绒团子。
毛绒团子贴着,粉红色的小肉垫竟在他的胸前踩起了奶。
隔着衣物,一下又一下地,踩在兔子的心上。
徐京墨不禁眯起眼,舌尖抵在牙膛上:“每天不知道喂几次奶才够,大胃王。”
“喵~”奶牛猫对此只更卖力地踩奶以作反击。
陈空青觉得自己快要被萌化了,要不是身边有人在,他肯定要用嘴啃一口小猫的。
“嘶。”
一直低着脑袋在看猫的陈空青,耳边窜进一声略显急促的气音。
他蓦地抬起头,就看到了蹙紧眉心的徐京墨。
“是伤口又痛了吗?”兔子一下就紧张了。
“没事,没事。”男人缓下眉心,像是在尽量缓和表情。
这下换成陈空青皱紧了眉头:“要不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他总担心自己不够专业处理不好伤口。
徐京墨摇头:“不用,看看明天状态怎么样,伤口没发炎也没发烧的话,就可以了。”
“那要是发烧了怎么办?万一等会半夜发烧呢?”兔子一脸认真,眼底布满一层忧色。
“发烧我会自己去看的,没事,这种烧最多也就是低烧。”男人勾起唇角,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可却是安慰别人的语气。
小猫忽地又“喵喵”叫了两声,大概是在求关注。
但陈空青这会儿没有低头去和怀里的小猫互动,只用手搓了搓它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很坚定地张口:“那不行的,我要陪着徐医生,这样吧,我晚上就在客厅,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我们就马上去医院。”
“怎么好让你在客厅。”徐京墨一本正经地皱起眉,“还是睡客卧吧,客卧的床单被套还是你前两天睡过的,不用换,不会麻烦。”
男人一句话,就将陈空青的顾虑都打消了。
陈空青已经没有拒绝的角度,点着头答应,也想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徐医生你饿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是有点饿了,你也还没吃吧。”说着,徐京墨便站起身来,“我去做点。”
“怎么好让你做。”陈空青也抱着小猫站起身,迅速挡住男人的去路,然后把黑猫警长塞给了男人,“我去做。”
说着,兔子只给原地的一猫一人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而后头也不回的奔赴厨房。
小猫在男人的怀里不高兴地扑腾了两下。
男人挑眉,看着怀里的小东西,然后用很小的声音道:“他不抱你了,他要给我做饭吃呢。”
“喵!”
奶牛猫就是奶牛猫,即使还是这么小一只也是力大无穷,动作也很敏捷,一下就从男人的怀里跳了下去,很生气,又没办法,只能在地毯上撒泼几圈,然后气鼓鼓地回了窝里。
陈空青对此一无所知,他正看着空荡的冰箱发呆。
只有一排鸡蛋,还有一颗包菜,和一盒熟食牛肉。
思考了一番,兔子准备做清炒包菜和鸡蛋羹,做得清淡点,应该有利于伤口恢复。
他先把米饭焖了下去,然后迅速开始择包菜。
彼时,徐京墨走近厨房:“我来帮忙吧。”
“不用,我很快就做好了,徐医生你去看会儿电视。”
兔子手里揣着颗翠绿的包菜,回过身来:“快去吧。”
“我可以帮忙……”切菜。
话还没说完,兔子又重复道:“快去啦。”
不过这次拖出一点语气词的尾音。
这一点尾音,一下便挠进了某人的心扉。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答应的了:“好……”
兔子说完,转回身去又开始忙了。
徐京墨立在原地,好几秒后才离开。
几乎是同时,蛋羹从蒸箱里出来的时候,电饭煲也“叮”的一声自动转为保温状态。
陈空青正欲出声,徐医生已经来到了厨房:“做的什么,好香。”
“就简单的炒了个包菜,还有蛋羹。”陈空青一边说着,一边将菜端上桌,“冰箱里的熟牛肉我热了一下,这样应该会好吃一点。”
徐京墨则打了两份饭,也端上桌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
“徐医生平时是不是不太做饭?”陈空青把菜往男人跟前推了推,“我看冰箱里没什么东西。”
男人点头回答着:“嗯,平时工作比较忙,平时都在食堂吃,在家一个人就爱犯懒。”
“那是的,我一个人的时候也不爱做饭,都随便对付一下,凌霄在的……”这两个字脱出口的同时,陈空青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怎么会主动提到这个名字的。
兔子一下呆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男人的瞳孔沉下一点。
戛然而止的话题,饭桌上陷入一片寂静。
“徐医生你尝尝……尝尝这个包菜……”陈空青试图重新开辟话题。
“好。”男人夹起一块包菜,送进唇中,“很好吃。”
这么好吃的饭菜,凌霄吃了多久呢。
而他,才刚刚吃了第一口。
不过没关系。
以后,都是他的。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吃了一会饭。
直到徐京墨再次开口,语气平平无奇:“租到房子了吗?”
陈空青用蛋羹伴着米饭:“还在找,徐医生你放心,我找到了肯定会马上把黑猫警长接走的。”
嗯,他以为徐医生问这个是因为一直滞留在这里的小猫。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都有去问学校附近的房子,价位合适空间也刚好的,房东都不允许养宠,所以就一直没能定下来。
对面的徐京墨也在此时抬起视线:“……”
陈空青恰好对上这双视线,他能读出一点内容,那就是徐医生大概是有话想说。
好吧。
读了约等于没读。
徐京墨:“黑猫警长在我这估计住熟了,再把它带走的话,可能又要重新适应。”
“这倒是……”陈空青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总会适应的。”
男人依旧抬着那双眼,喉结上下轻滚:“我有一个想法。”
“徐医生你说。”兔子咽下嘴里的米饭,认真地竖起耳朵。
“我这离昆大也不远,坐地铁大概只有三四站,你没有找到房子的话,不如…先在我这里住着。”
果不其然,他还没说完呢,对面的兔子就着急忙慌地摇起了头:“不…不用的……”
“先别着急拒绝。”徐京墨勾出一抹笑,“我受了伤,需要身边有个人搭把手,而且我下周大概率要去出差,黑猫警长也没人照顾,不如你在这住下,问题也就都解决了。”
“可是……”住在徐医生家里?这也太奇怪了。
这是合租吗?
也不是吧?
算是房东直租?
好像也不太对。
是和房东合租?
关键是要和徐医生住在一起,这……也太打扰人家了。
他还没说出口这些话,徐京墨就像是猜到了他的顾虑:“我住楼上,你住楼下,我平时上班,你上学,不会多打扰的。”
“那也还是……不好意思的。”兔子睁着那双柳叶眼,语气认真。
虽然住在这里的确很方便,房子的空间也的确很大,但是……
“不用不好意思,我收房租的。”男人扬唇,“一个月八百,怎么样?”
八百。
陈空青睁大眼睛。
他在学校附近租的单人间都要一千一个月,环境和这还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徐医生未免也太照顾他了。
他将视线慢慢挪到对面男人的脸上。
那张硬挺俊朗的脸上,挂着伤。
还是为了他受的。
徐医生为了他,和凌霄大打出手。
男人还是凌霄的表哥。
他记得那次在酒吧聚会结束,他的心情很不好,徐医生也安慰他,还准备带他回家。
那时候徐京墨说,自己是凌霄的表哥,有责任照顾他。
可现在,他和凌霄已经分手了。
没有关系了。
兔子的眼底漫出几分潮湿,唇角微微往下,弱弱开口:“徐医生。”
徐京墨:“是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吗?”
对面的青年摇着头:“不……我是想问……”
男人的眉心微微皱了皱:“什么?”
兔子将那双湿漉漉的眼对向男人:“徐医生对我这么照顾,是因为我是凌霄的男朋友吗?”
第34章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兔子很小声地补充,垂着那颗圆圆的脑袋。
他已经和凌霄分手了。
并且,绝无可能再复合。
徐医生没理由再对他这么照顾有加。
徐京墨始终没有说话,偌大的空间,安静的只有男人左腕前的机械表走针的声音。
陈空青觉得自己应该要再说些什么。
“还是要好好感谢徐医生的,这段日子一直都这么照顾我。”兔子抿住那张粉唇,郑重地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但您不用再为凌霄做这些了,我受腿伤这件事,是我情愿的,不需要谁来担责,凌霄对我差劲,也不需要徐医生您来还。”
他想,徐医生大概是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想着家里的小辈做事莽撞,只能自己来善后。
徐京墨:“……”
依旧没有回应。
兔子的脑袋也越低越矮,下唇被自己咬的有点发痛。
“所以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凌霄?”徐京墨终于开口。
准确来说。
是终于缓过劲来说话了。
凌霄一拳没把他干进医院,这只兔子一句话倒是能让他心脏骤停。
兔子小幅度地抬起了一点脑袋,没有说话。
徐京墨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既然我都是为了凌霄,我为什么还要打他?”
“可能您想……教育他?”兔子眨巴眨巴眼。
徐京墨:“……”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兔子有点不敢看,又把脑袋压下去了。
他还是吃饭吧。
陈空青端起饭碗,把碗里剩下的几口米饭都塞进了嘴里。
“我没有那么好为人师。”徐京墨低下视线,看着眼前捧着碗吃得很香的陈空青。
兔子碗里的米饭吃的干净,慢慢地再次仰起脖颈。
恰好又和徐京墨的视线交锋。
徐京墨的眸色原本阴沉沉的,但在此时也慢慢转为多云。
下一秒。
兔子的唇角被轻轻碾住。
男人的拇指指腹擦过唇角处软软的皮肤:“吃到脸上了。”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唇角处的摩挲便消失了。
“我不是为了凌霄,陈空青。”男人收回手,拇指上还沾着那颗从兔子嘴巴上黏来的饭粒。
吃饱的兔子脑子转得更钝了:“唔……”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空青很忙似地把视线投向桌上的纸巾,抽出来一张递给男人:“擦擦手。”
徐京墨呼出一口气,却没有把手伸过来。
他还有半段话没有说。
这只兔子还就是不问。
手有什么好擦的。
都快气死了。
最终,他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准备接过那张纸巾。
没成想,兔子倒没有把纸巾给他,而是自己用纸巾小心地抵在他的拇指上,轻轻擦拭着:“那…那是因为什么?”
陈空青其实有点不敢问。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别人对自己好的。
从小,身边就没有人特别喜欢他。
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很多人天然的就不爱和他一起玩,又因为他自己的兴趣爱好也很冷门,很少有聊得来的朋友。
上了大学之后,身边的敌意的确少了,但也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同学。
数来数去,好像也就是和同门的师兄弟还有高天友的关系比较好。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人。
所以一开始凌霄不待见自己,他也觉得正常。
“为了你”。
短短三个字,却在兔子的心里炸开一串的涟漪。
他将手蓦地缩回,没敢抬眼,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
“因为…我是徐医生的患者?”
这也对患者太贴心了。
徐京墨:“……”
“也不全是。”隔了好几秒,徐京墨才重整旗鼓,“我觉得,我们还是……朋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这么想。”
朋友。
兔子的耳朵翕动着,不禁扣住手里的纸巾。
“当然不是……”陈空青反应过来,语气都有些着急,“徐医生能把我当成朋友,我很高兴的,我也想和徐医生做朋友,我其实朋友挺少的…所以……我好像有些乱了哈哈哈。”
“那……租朋友的房子,不可以吗?”男人微微弯唇,那双眼毫无遮掩的落向垂着脸的兔子,“而且你做菜很好吃,有空的时候,我还能吃你做的菜。”
兔子终于抬起脸来,眼睛都亮了亮:“真的么?徐医生真的喜欢吃吗?”
“当然,今天这个包菜做的就很好吃。”徐京墨肯定着,又补上一句,“我还想尝尝你做的猪蹄。”
“可以啊!”兔子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双浅棕色的眼瞳转了转,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兔子才又小声地张了口:“那……我给徐医生一个月一千的房租吧,平时家里的卫生都我包了,徐医生如果要回来吃饭,我没课的话,我就去买菜做饭!我会再找地方的,有合适的我再搬出去。”
“当然可以。”男人抿住唇,控制着,不动声色道,“等会我帮你把车里的行李拿上来。”
“好,谢谢徐医生。”陈空青点头,“我把碗洗了一起去。”
“家里有洗碗机。”徐京墨说着,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我教你,之后你都可以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蒸箱烤箱你都可以用,不用问我。”
“好……”兔子还有些懵。
然后,他就这么懵懵地跟着徐京墨把厨房里的东西都熟悉了一遍,然后又被带着下楼拿行李。
等他再次缓过劲。
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了。
他就这么……搬到了徐医生家里?
其实从徐医生说把他当成朋友的时候,他就有些乱了。
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顺着答应了下来,甚至是自己说的方案。
他盯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
还有些云里雾里。
但睡意是全无的。
感觉一千块,还是有点太便宜了。
嗯……要不明天早起一点,给徐医生做早餐?
对了,还有黑猫警长,以后喂奶,铲屎这些事他都要包办下来。
还有,一定不能打扰到徐医生的生活,平时就都待在卧室里好了。
………
兔子的脑子里装着一堆的,自己给自己列下的租房准则,列了不知道多少条,才终于有些疲倦的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想的东西太乱七八糟,还是这一天又是搬家又是打架的太累了,兔子抱着身边一并带来的胡萝卜抱枕,做了一个又一个怪梦。
梦里,又出现了那双瞳色如墨的丹凤眼。
他只能看清这双眼,却看不清全脸。
他一直追一直追,也追不上眼前已经转过身去的人,始终没能如愿看见那张脸。
——
凌晨三点。
徐京墨没有睡着。
准确的说。
是心跳一直都在乱跳,怎么也调不过来。
所以,没能睡着。
那只兔子现在就在楼下。
在他的屋子里睡觉。
以后,他们会一起吃饭,做饭,一起聊天,一起回家。
男人翻出手机,不知拨给了谁。
电话忙音响了快一分钟。
一个沙哑而懵懂的声音才从听筒里钻出来:“喂……”
徐京墨:“你没睡吧。”
“……大哥,你听不出来吗?”周慕钧无语了,真是没处说理,“谁tm半夜三更不睡觉的?”
“那你也醒了,陪我说说话吧。”徐京墨全然不受这份暴躁的影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慕钧长抒出一口气,“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他在我家里,以后,他都住我这了。”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自己都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对了,以后你不要来我家了。”
“……等下……什么叫住你这了?你这么快就上位了?”周慕钧在电话那头撇了撇嘴,决定不跟这个着火的老房子计较。
徐京墨:“他暂时没租到房子,我把楼下的客房租给他了。”
“就这样?”周慕钧听着,笑了两声,“什么时候你们睡一张床了,你再和我嘚瑟吧。”
但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趁着这会儿徐某人高兴他才敢直接问道:“你到底比他大多少啊?”
徐京墨:“他今年大二。”
周慕钧语气吃惊:“我天,你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啊,这不大一轮了。”
“八岁,哪有一轮。”男人沉下一点眼。
周慕钧:“你确定人家能接受这年龄差?人家没准把你当叔呢……”
徐京墨:“……”
之后周慕钧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转“没准人家把你当叔呢“……
昆市的冬季,白昼时间短,天亮的比较迟,早上七点,天色才渐渐亮起。
陈空青醒来的时候,都快九点了。
他原本还想做早餐的,这下去买完菜,估计都要变成午餐了。
客卧里是自带洗手间的,很方便。
他换上了一套休闲卫衣出了房门。
不知道徐医生昨晚伤口有没有发炎。
刚跨出客卧的门,黑猫警长就迈着小碎步乒乒乓乓的朝他奔来。
“小咪!”青年俯下身去,把小猫抱起来,继续往前走,“你醒那么早呀,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喂奶。”
陈空青抱着小猫,从客厅的沙发前经过,径直走向小猫的小窝边。
他刚想把黑猫警长放下去泡奶,身子微微一侧。
余光里浮进一道阴森的影子。
兔子都不由被冷得一哆嗦。
陈空青转过身去定睛一看,竟是徐京墨。
男人像一座雕塑似的立在沙发上,还是一座被阴雨淋湿淋透了的雕塑。
第35章
空气里都在不知不觉间裹上一层挥不去的阴湿。
陈空青抱着小猫,有些迟疑地偏过身去。
是个多云天,客厅的落地窗没有拉帘,也没有开灯,所以光线也不算充裕。
徐京墨就这么一个人,阴侧侧地坐在长条沙发上,还不说话。
确实是有点古怪。
那张脸上的挂彩比起昨晚已经消退不少,远远没有那双眼下的青圈瞩目。
兔子提着一口气,不免有些紧张:“徐医生……你还好吗?是伤口发炎了吗?”
沙发上的男人略略抬起一点视线。
气色看着也不好。
陈空青抱着小猫走过去。
黑猫警长像是有磁场感应,不愿意和男鬼贴得太近,一下就从兔子的怀里挣脱跑开了。
陈空青也没去追,由着猫跑了,毕竟现在看来,徐医生的状态比黑猫警长更需要关注。
他朝着这座湿淋淋的雕塑进发,最终在雕塑身边坐下,近距离的查看伤口。
肉眼看伤口其实比昨晚看着要好,已经慢慢愈合成血痂的状态,也没有发红或者发脓。
应该是没有发炎的。
那就是…发烧了?
青年想着,伸出手去,很自然地贴了贴男人的前额。
他用手心手背都感受了一遍。
摸着也不烫呀。
“也不烧呢。”陈空青不禁有些疑惑地松下手,“徐医生,你哪里不舒服吗?”
徐京墨:“我没事。”
嗯。
就在上一秒。
像是被封印在原地的雕塑被兔子软绵而温暖的手掌给解除了封印。
“就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没什么。”
男人那张阴恻恻的脸上终于缓和,眼神也在此刻缓缓偏下身边的兔子。
“是因为伤口疼吗?”兔子皱起一点眉头。
男人勾起唇,语气轻松:“没有,一点伤而已,不疼。”
徐医生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肯定是伤口疼的原因。
兔子咬着唇:“要不要再上一遍药?”
徐京墨小幅度地点着头:“你有空的话,可以再上一下。”
这么说,谁能说没空呢。
“有的,今天周六,我都有空。”兔子回答的同时已经起身去拿医药箱了。
有了昨晚上药的经验,今天再上,就熟练多了。
陈空青动作依旧温柔,不急不缓地在男人的唇角处抹着膏药:“徐医生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说好今晚要请吃饭的。”
某人微侧过脸来,眼皮往下垂,视线不由眯了眯,就这么盯着近在咫尺的兔子道:“炖猪蹄吧。”
陈空青听着这个答案,蓦地想起徐医生好像说过好几次要吃“炖猪蹄”了。
“对对…徐医生和我说过了,我差点又忘了。”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家吃吧,刚好你也会做,我想尝尝陈同学的手艺。”男人微张着唇,“而且我这个脸……还是在家待几天,不出去吓人了。”
“不会啊,哪里会吓人。”
陈空青是真没觉得这个伤吓人,准确的说,他没有见过谁受了伤,还能伤的这么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丑的伤。
反而会让人在这张深邃立体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碎,脆弱的感觉。
中和了那股莫名的气场。
徐京墨:“不会让人觉得又老又丑么?”
陈空青将医药箱整理了一下,然后合上。
合上的同时,听到男人的提问,不禁弯唇,那双柳叶眼也弯起:“徐医生怎么会这么想。”
像是终于要说到重点,徐京墨顿了一会儿,声线都变得有些紧绷:“不觉得我老么?”
兔子一刻也闲不住,又站起身来把医药箱归回原位:“老?徐医生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医生。”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年轻的医生。
徐京墨:“我可比你大八岁。”
大八岁。
陈空青往回走的步子不禁一顿。
大八岁。
脑子不知怎得,像是被触发到了什么关键词。
有一瞬的短路,空白。
空白完之后还有点晕。
步子也不禁跟着踉跄。
沙发上的雕塑猛地站起,走上前来:“怎么了?”
兔子也在此时重新停稳步子,晃了晃脑袋:“没事,就刚刚眼睛花了一下,现在好了。”
徐京墨收回已然伸出去的手,眉心像手上了一把锁:“之前会这样么?是不是低血糖?”
“不是低血糖。”兔子否认道,解释着,“小时候我发过高烧,脑子烧迷糊了,醒来以后智力什么的倒是没受影响,就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偶尔有时候脑子会像生锈了一样,卡一下,然后就会……像刚刚那样,不过时间很短,所以没太大关系。”
蓦地,手臂被覆上一道温柔的力量。
“唔……”陈空青的视线顺着自己被扶着的手臂慢慢朝上。
是原本就走到了他身边的男人。
“先过去坐着。”
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他就被这么牵着坐上了沙发。
兔子弱弱地开口:“真没事……”
“小时候发烧,那还记得是几岁么?”徐京墨像是没有听见,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陈空青:“十岁的时候。”
谈到这个十岁,兔子那双亮晶晶的柳叶眼瞬然变得灰扑扑。
徐京墨认得这个眼神。
就像那天,他们在医院里重逢那天的眼神。
悲伤的,没有安全感的。
而兔子十岁那年。
刚好是他和兔子分开的那一年。
“抱歉,我不该问这么多。”虽然他很想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兔子又究竟是不是因为那场高烧把他给忘记了。
但,看到兔子那双陷进灰蒙的眼睛。
他就什么也不想问了。
垂着眼睛的兔子闻声蓦地抬起视线,唇角向上扬了扬:“没关系的,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就是我小时候一直都跟着外婆,十岁的时候,我的外婆突然去世了,我跟着发了一场高烧,后面退烧了,但很多小时候的人和事情就都忘了。”
甚至,他连外婆的样子,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也都统统忘记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是他最难过的地方。
徐京墨:“十岁的时候。”
男人的语气,不像是疑问句,也不像陈述句。
像是在重复。
十岁。
所以,是因为这样,小兔子把他也忘记了。
不是故意的不记得他。
陈空青有些不确定男人这句话是不是在问自己,只得点点头。
徐京墨看着眼前瘦削的兔子。
十岁。
他离开了兔子。
兔子的外婆也离开了兔子。
兔子发了高烧,忘记这些令他痛苦的事情,然后一个人走了这么这么远的路。
走了这漫长的十年。
到底有多辛苦。
他不敢想。
男人的眼神像是吸附在兔子的身上,唇瓣紧抿:“后来……你和谁一起生活?”
他甚至有些不敢问。
“和我妈妈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她改嫁了,我就上了寄宿学校,不怎么回家。”陈空青握着手里的那杯温水抿了一口,语气平常。
徐京墨:“小学就上的寄宿?”
兔子点点头,睁着那双渐渐褪去灰蒙的眼。
反而是身边徐医生的眼里在渐渐蒙上一层阴翳。
“寄宿学校……好吗?”男人只觉喉间一阵干涩。
“挺好的呀,那里的老师,同学,还有食堂的阿姨都挺好的,就是总吃面条,搞得我现在都不怎么爱吃面条了。”遥远的记忆就像一条条挂面,交织着穿进他的大脑,“我还会就着腐乳吃,这样就很香,嘶……好久没吃腐乳了。”
还怪想的。
陈空青这么想着,决定去菜场买猪蹄的时候带一罐腐乳回来。
然后他又在想,吃哪个牌子的腐乳,又想猪蹄是不是去东菜场买比较好……
直到脸上被一道灼热的温度点燃,兔子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
他这才发现,徐医生一直在盯着他。
用那双黑洞的的丹凤眼盯着他:“学校几个人一起住?”
“好像是八个,因为是小学嘛,我们好像都挺小的,床也小,就放得下。”徐医生问得这么细节,搞得他也想起很多细节的事情。
又想起当时自己睡上铺时候的趣事,不由弯了弯唇。
男人又问着,语气很温柔:“想到什么了?”
是那种会让人毫不设防的语气,陈空青也觉得这没什么不能分享的,于是张唇道:“就是我小时候睡在上铺,有一回半夜起来上厕所,不知道怎么踩的,踩在下铺同学的脸上了,他气得不行,但是我一慌踩空了,就摔了,他又说都怪自己的脸太软了。”
徐京墨:“摔了?摔到床下了吗?”
男人的语气很紧张,连带着兔子都不由眨了眨眼:“我有点忘记了……总之应该没什么事的。”
他想缓和缓和这样的气氛,开起了玩笑:“肯定是没什么事情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了,哈哈哈。”
可是……
徐医生怎么不笑啊。
不仅不笑。
表情还特别严肃。
兔子收回了越来越显尴尬的笑:“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从小学开始,就一直都在寄宿学校?”
陈空青点了点头:“对。”
而后,是一段长久的寂静。
直到好多好多秒后。
“陈空青,我可以抱你吗?”
第36章
兔子愣住了。
眼睛里装着不解,但什么话也没问。
他还没在想徐医生怎么忽然会提这个要求。
没记错的话。
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是他吧。
徐医生是没有的吧。
怎么会忽然要抱他?
他还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唔。”
下一瞬,他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裹住。
像是被置身于一片平静的暖洋里,这里可以包容接纳他的所有。
只是,暖洋似乎也在克制着。
克制着不让满含爱意的浪潮变得汹涌。
克制着,不把这只兔子吓跑。
陈空青一直很渴望这样一个怀抱,所以,现在真的拥有了,即使拥有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身体也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这么多年,辛苦了。”
徐京墨紧紧抱着他,双臂交环,将兔子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鼻间被那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铺满。
他的鼻息翕动,忍不住贪婪。
被紧紧压在这个潮热怀抱里的兔子听着这句话,缓了好几秒。
原来是在安慰他吗?
这就是心理医生的共情能力吗?
其实他本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伤心的。
寄宿学校虽然条件一般,但遇到的人都很好。
在那里,不会有人笑他没有爸爸,也不会有人笑他没有人要。
毕竟大家能聚在那里,也是因为同病相怜。
“谢谢你啊,徐医生。”兔子弯着眼,语气是轻松的。
说着,兔子还用爪子拍了拍男人的背。
一时间竟好像是兔子在安慰人似的。
“不过我真没什么事。”是的,兔子还说起了安慰别人的话。
然后很轻很轻地搭住男人厚实的肩,又很轻很轻地推了一下。
徐京墨却更用力地将他环住,眼尾泛出一点红。
手掌握住兔子瘦薄的肩,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脸埋进兔子的肩窝里,再也不要抬起。
“会怪他们吗?”
会怪我吗?
“他们,我妈妈?”陈空青只觉背后被捆得更紧了,有点勒,“不会,我妈妈尽力了,我不怪她。”
之后的好几秒里。
男人就这么抱着他,也不说话,力道也没有松懈半分。
“咳……”陈空青实在是觉得有点被闷得喘不过气来了,开口道,“徐医生…我有点闷……”
怀抱着自己的力道也终于在此时松开了。
陈空青舒出一口气,脸颊处飘着两朵粉晕:“我真没事徐医生,我打算去菜场,徐医生想吃炖猪蹄还有什么?”
他说着,就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出门,再不去买菜就赶不上新鲜的了。
黑猫警长看到他起来,踩着小肉垫来刷存在感。
又忘记给小猫泡奶了。
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知道兔子要去泡奶,幽幽出声:“早上我给它喂过了。”
“喵~”黑猫警长哼哼着,眼睛瞪的像铜铃,“喵喵!”
后面两句是对着徐京墨叫的。
陈空青过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那是不是又饿了?”
“刚喂不久,中午再喂吧。”徐京墨正欲开口提议一起去菜场,手机却不适宜地响起。
陈空青又揉了两把小猫圆乎乎的脑袋:“那中午再喂你,在家等我回来。”
小猫很乖地在他手心上蹭了蹭。
徐京墨也在此刻挂断了电话:”抱歉,我要去医院一趟,可能没这么快回来。”
“噢,好。”陈空青点着头,“那徐医生中午回来吃吗?我去菜场买菜做。”
显然是比较着急,男人已经朝着玄关去:“回来的,你知道菜场的具体位置吗?”
“知道的,徐医生你着急先走吧,不用担心我。”陈空青回答道。
徐京墨低头换鞋:“好,到时候手机联系。”
出门前,男人对着家里的一猫一兔,笑得很温柔。
陈空青也弯着唇说“拜拜”。
直到入户门关上。
同样都是关门声。
和之前又完全不一样。
之前和凌霄在一起住在天越小区的时候,凌霄也总出门。
每次关门声一落,公寓里就会陷入一片死寂。
他总是窝在屋子的沙发上发呆,心口也会跟着很空。
会慌张,会害怕。
总担心凌霄会因为什么生气。
也总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发病。
可是现在。
他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
心口很踏实,身体也很舒适。
“小咪,给你买点罐头怎么样?”他把小猫抱起来转了个圈。
好像前方,美好生活在和他招手。
直到。
他在菜场买猪蹄,需要付款的时候,不得不把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打开。
手机在脸上信号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信息弹出。
除了一些APP的消息推送。
都是微信消息还有未接电话。
毫无疑问,都是凌霄拨来的电话。
他点开微信,呼出一口气来付钱。
之后他一直忽略和凌霄聊天框前的红点,镇定地买完菜往公寓里走。
聊天框再次弹出新信息。
兔子抿着唇,终于下定决心点进了聊天框。
凌霄:【陈空青,我不同意分手。】
凌霄:【我不同意。】
凌霄:【我已经为了你和顾断了。】
凌霄:【结果你居然和我表哥搞在一起,你知道他多大年纪吗?】
凌霄:【真恶心。】
凌霄:【你眼睛瞎了吧,选他?】
凌霄:【他不就有几个臭钱?】
凌霄:【你现在在哪?】
凌霄:【有本事别关机。】
凌霄:【陈空青,是你先招惹我的。】
凌霄:【你别想就这么走了。】
………
陈空青看着这一串串的信息,心底其实没什么波澜。
只是觉得好烦,好乱。
今早的好心情被打破了。
对于这些污蔑诽谤,他也没什么想解释的。
只是干脆利落的将凌霄的微信还有电话都拉进了黑名单。
好了,这下太平了。
“如果你不想太平点过日子,我不介意给你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你的作风问题。”徐京墨淡淡开口,看着眼前,额间青筋暴起的凌霄。
“徐京墨!”男人显然弱下了气势,但依旧咬着牙,“你用我爸妈威胁我?”
“是的。”徐京墨一脸坦然,甚至拿起桌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如果你继续纠缠陈空青的话。”
对面的年轻男子已经气得快要跳脚。
“徐京墨,你抢你表弟的男朋友,你还好意思说我作风有问题?”凌霄握紧拳头,即使脸上已经是新伤加旧伤,也还是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气势,“亏我还这么尊重你。”
而对面的男人却始终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徐京墨缓缓松下手里的瓷制咖啡杯,眼皮懒懒地抬了抬:“是你的,还要怕抢吗?”
“你!”凌霄顿时哑声,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舔着牙笑,“不是我的,就会是你的了?”
“切。”他从鼻息调出一声不屑,眼神恶狠狠地盯住徐京墨,“陈空青喜欢我多少年,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这么激动。而且,就算他真不喜欢我了,他也不会选你的,徐京墨。”
一直从容的男人似乎终于有被刺到一点,但依然是不动声色:“那说明你一点也不了解他。”
“你才是不了解他吧。”凌霄嗤笑两声,“你知道你比陈空青大多少么?是…你是长得不错,但你知道…追陈空青的帅哥也多少么?都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帅哥,徐京墨,你确定你能抢得过?你再怎么有心机,也老了。我再怎么样,至少我年轻。”
“你是年轻,年轻……所以什么都没有,所以愚蠢,暴躁,滥情。”徐京墨说着,神色也裹上一层寒霜,“我是不知道陈空青喜欢了你多少年,但我知道,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再喜欢你。而你,如果再纠缠他,我会让你的父母好好教育你的,包括但不限于停卡,停房租,我知道你年轻,年轻所以贫穷,到时候,你可以求求表哥,我勉强考虑接济你一点。”
年轻的男人像是被掐中了命脉,脸都憋成了红色:“徐京墨……你真TM恶心,自己挖墙脚,还倒打一耙……”
徐京墨闻声,抬了抬眉尾,眼里含着几分衅色:“不好意思,你已经不是陈空青的男朋友了,没有立场来指责我的道德问题。”
凌霄被气得眼睛通红,好半天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真觉得陈空青不喜欢我了?”男人像是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他现在都留着我的微信,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头像是盆凌霄花,我和他一起买的凌霄花。”
也是后来,亲手被陈空青丢掉的那盆凌霄花。
想到这,凌霄的唇角不可控地抽了抽。
的确。
兔子的微信头像一直没有换,还是那盆凌霄花的手绘。
徐京墨绷紧后槽牙,喉结不由上下轻滚。
也是在此刻。
徐京墨放在桌沿的手机忽而亮起。
弹出两条消息。
Azurite:【徐医生,你快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Azurite:【我再去炒菜,这样比较热乎。】
Azurite:【玉兔颠锅.jpg】
男人看着信息,像是有了莫大的底气,那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地抬起:“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他在等我回去吃饭。”
第37章
“你说什么?”凌霄瞪大眼,那双凤眼里的瞳孔猛地一缩。
“很难懂吗?”彼时,徐京墨已经从位置上起身,理了理衣前的褶皱,“陈空青在等我回去吃饭。”
“徐京墨,你真有意思。”凌霄很快敛起惊讶的表情,嘴唇却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我不会信的。”
“你可以不信,但我要回去吃猪蹄了,他说凉了不好吃。”徐京墨的眉角仍旧上扬着,转身走了。
好几秒后。
凌霄才从徐京墨最后那记满是挑衅意味的眼神里跳出。
又跳进了徐京墨说的话里。
猪蹄。
以前陈空青也总给他做猪蹄吃。
【“凌霄,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做了猪蹄哦。”】
【“今天是红烧的,还加了你爱吃的鹌鹑蛋……”】
【“还有你爱吃的油焖大虾……”】
海绵温软地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就好像,海绵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
凌霄吸了吸鼻子,从过去的记忆里拔出,眼里忽地腾出一片不安的水雾。
他翻出手机,点开和陈空青的聊天框。
屏幕都是绿色的,一条白色的气泡框都没有。
男人有些急躁地在键盘上敲:“你现在住在哪?”
随即他迅速点了发送键。
一个红色感叹号便赫然弹进他的眼里。
【你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男人的瞳孔再次猛然收缩,指尖都不由在发颤。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空青怎么可能会拉黑他……
他明明连头像都舍不得换-
陈空青还在厨房切菜,就听到小猫在喵喵叫的声音。
他手里拿着胡萝卜,脑袋往厨房外伸。
只见徐京墨披着大衣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徐医生你回来了,我还没炒完,要等一下噢。”他说着,赶紧加快切胡萝卜的速度。
“没事,不着急。”徐京墨脱下身上的大衣和口罩,走进厨房,“在做什么?”
男人说着,将身上的浅色内衬的衣袖撩起,随意地卷上两圈,露出两截布着粗直青筋的手臂。
“切胡萝卜丁。”陈空青低着头认真切丁,“煮一个蔬菜汤吧……高压锅里的猪蹄已经熟了,我还炒了青菜蘑菇在锅里,盛出来就可以吃了。”
徐京墨的眼里装不下什么猪蹄,高压锅,也看不见锅里油色鲜亮的上海青。
他只能看见,看见系着他常系的那条浅灰色围裙的兔子。
兔子低着头,在很认真的切胡萝卜。
头发很柔很顺的贴在额前,那张脸无论哪个角度看上去,脸型都很流畅养眼,微垂着的眼,更充分的暴露了兔子那对浓而长的羽睫。
卷翘着,随着兔子眨动眼睛而细细地一颤。
男人喉结微滚,有些不舍地将眼神收回,随即伸手在水池前洗:“那我去盛菜。”
“我很快,徐医生你盛完在餐桌上等就好。”陈空青快速的切好胡萝卜丁,拿出另一口锅来,起锅烧油,动作行云流水。
徐京墨把菜装盘,看见身边的兔子在有序的下菜码:“是不是很小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对,我比较喜欢研究做菜。”陈空青笑了笑,蔬菜汤里加的是他提前用骨头熬的浓汤,这会儿,他正在往里头下瘦肉捏成的丸子。
徐京墨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只兔子。
这只一直都有在好好生活的兔子。
没过多久,菜都上了桌。
陈空青葱高压锅里舀出一碗焖好的红烧猪蹄。
这算是他的拿手菜之一。
其实之前他并不会做猪蹄。
是因为凌霄喜欢吃,他就学了。
后来总是做总是做,就成了他的拿手菜。
“徐医生你尝尝。”他给男人夹上一块猪蹄尖,眼里冒出一点期待,“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徐京墨看着碗里色泽诱人的猪蹄,夹起来咬了一口。
而后对上青年那双满含期待的眼。
“很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猪蹄都要好吃。”
听着徐医生的话,他忽而又想起凌霄来。
【“你这猪蹄有点太烂了。”】
【“下次多放点盐,太淡。”】
【“你怎么做个菜都这么慢……”】
……
兔子不禁抿住那张分唇,眼里流出一点寞色。
徐京墨不瞎,当然看出了这只兔子在神伤:“想什么呢?陈同学。”
“啊……”徐医生很少这么称呼自己,陈空青不由愣了一下。
不过…徐医生用这个称谓叫自己,还挺…好听的。
虽然有很多人都这么叫过他。
但是…徐医生叫起来…和别人不一样。
“嗯?”徐京墨见兔子呆呆地,一直不说下文。
“没…没什么。”陈空青这才反应过来,勾了勾唇,“就是忽然想到了凌霄。”
他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凌霄这个名字。
兔子眼里的寞色像是都流进了某人的眼里。
徐京墨微垂下一点视线,机械性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几秒后,男人才张唇问道:“想到他什么?”
“想到他总说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兔子说着,语气倒是没有悲伤,反而多了几分坦然,“一会儿觉得淡了,一会儿又觉得咸了。但其实每次他都吃完了。”
“这样。”徐京墨夹起两片青菜放进碗里,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那…还想他吗?”
“想他?想他什么?”陈空青听着,不由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你对他……”徐京墨在心底舒出一口气,“不想了就好,对你的病情有帮助的。”
陈空青有些疑惑:“徐医生怎么会这么以为?”
“就是听你提到他,而且……”男人说着,像是刻意顿了顿,“而且,我看你的微信头像,是凌霄花?”
陈空青咽下嘴里的米饭。
脑子转了好一会儿。
对喔。
他的头像还是凌霄花。
但他不是刻意不换的。
是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兔子放下手里的碗筷,摸着口袋找手机。
然后,全程不过半分钟。
“好了,我换掉了。”刚好,他早上给黑猫警长拍了好几张写真,这下派上用场了。
他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有猫了!
徐京墨依然镇定,即使因为兔子的这句话,心跳都漏了几拍,但还是能压着唇角,一本正经道:“换成什么了?”
“换成黑猫警长了!我刚刚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很萌,它特别上镜!”陈空青说着,翻出相册来把手机朝向徐京墨,“徐医生你看……”
“好看,它还挺配合。”男人看着照片里的小猫,对着镜头举出了粉嫩嫩的小爪子,“估计知道自己是你的猫,很喜欢你,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晚上总叫,昨晚就没叫。”
陈空青听着,抿着唇纠正道:“但是徐医生你一直都在照顾它,当时如果你不收留它,我也没办法养它的,所以,不能说是我的猫,应该说…是我和徐医生的猫,我们的小猫。”
我们的猫。
徐京墨听着,刚刚恢复正常的心脏这会像是被一搓很细很软的猫毛挠了一下。
喉结也浮起一层痒:“嗯,是我们的猫。”
嗯。
陈空青换掉了那张凌霄花的微信头像。
用他们的猫做了新的头像。
男人压抑许久的唇角终于没忍住,扬起一个放肆的弧度。
饭后。
陈空青回了卧室。
徐京墨则在书房。
电脑前的案例资料没有写几行,他就分散了心,打开手机,点进某个绿色软件。
在他拥有兔子微信的那一刻起,这条聊天框就被他置顶了。
但他始终没有给这只兔子备注。
他不知道该叫这只兔子什么。
好像叫什么都不对。
但现在他知道了。
或者说,他可以了。
他可以继续叫这只兔子“小满”了。
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有一只软糯糯的兔子,耷拉着耳朵,小心地凑到他的跟前,用还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
【“哥哥,我的大名叫陈空青,我外婆说是一种很漂亮的石头!对我是一颗很漂亮的石头喔!”】
【“但是哥哥,我比较想让你叫我小名呢。”】
【“我的小名叫小满,就是那个…圆满的满,但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圆满呢,外婆和我说十五的月亮就很圆满,我还是有点听不懂,但是我知道……哥哥你肯定听得懂。”】
【“哥哥你以后就叫我小满吧。”】
往事细细碎碎地往他的脑海里砸,兔子年少时软乎乎的声音,软乎乎的小手,还有那张白皙里透着一点粉的脸蛋,他都没有忘记过。
那是他第一次见兔子。
那一年兔子七岁,他十五岁。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那只有点呆的兔子。
他也是在十八岁后,在伦敦的雨夜阴霾里。
一天比一天的确定。
他在想那只兔子。
也一天比一天知道。
他自己对圆满的定义是什么。
男人的手指点开备注界面,在键盘上轻敲:小满「胡萝卜Emoji.」
徐京墨的唇瓣无意识地上翘着,看着这个备注,还有备注旁兔子的头像。
头像上,是兔子自己亲口说的。
“我们的小猫。”
蓦地,手机麻了麻。
他点出头像,便看见他和兔子的聊天框里跳出新的消息来。
小满「胡萝卜Emoji」:【微信转账—1000元】
小满「胡萝卜Emoji」:【徐医生,这个月的房租先交给你噢。】
小满「胡萝卜Emoji」:【是不是应该叫徐医生房东了。】
小满「胡萝卜Emoji」:【还是叫徐老板,哈哈哈。】
谁想做房东了……
谁又想做徐老板了……
男人看着这几条信息,唇角蓦地松下,脸色也沉下来。
第38章
但想想。
至少不是无名路人甲。
毕竟他们还有一只共同的小猫。
徐京墨的脸色缓和不少,随即回复道:【一个月租满吗?还有25天就要过年了。】
Lnk:【可以先付25天的房租。】
小满「胡萝卜Emoji」:【不用,我租满一个月的。】
男人看着回复,猜想是不是因为兔子的脸皮薄,不好意思只付25天的租金。
他知道兔子其实界限感很重,也并不想亏欠他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于是,他还是将转账的钱收下了。
而后在一家毛绒玩具的商城里下单了一只新鲜胡萝卜抱枕。
陈空青这会正抱着陪自己搬过无数次家的胡萝卜软枕,一只腿跨在胡萝卜上,紧紧相贴着。
胡萝卜已经没了“蔬菜味”,反而被自己腌成了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手机在此时响起。
是苏菁菁打来的电话。
这算是他们母子之间亲情联系的一通电话,每月一次,雷打不动。
“小满,吃过饭了吗?”电话里苏菁菁的声音依然温柔,语气是上扬着的,听着心情很好。
“吃过了,妈妈你呢?”陈空青回复着,从枕芯里冒出头来。
“我也吃过了。”女人回答道,顿了一两秒,语气继而变得小心翼翼,“今年回来过年吗?”
陈空青其实没有打算回去过年。
因为去年应邀回去过年,但因为自己的妈妈早已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现在也有的新的孩子,他回去过年的那段时间,一家人反而很尴尬。
“去年…你叔是喝了酒,才说那些话的,我说过他了,他也说了,让你回来过年……”苏菁菁语气仍显得小心,还越说越没底气。
他的继父就是普通的工厂职工,没什么钱,爱好酗酒。
去年过年的时候,喝醉了酒和苏菁菁吵架,指着陈空青回来后特地空出位置的小房间说:“让你儿子滚蛋。”
陈空青是听到了的。
所以在那的第二天清晨就收拾东西坐火车走了。
然后他和苏菁菁的关系就更尴尬了一点。
女人和他道过歉,但他也知道,妈妈已经为自己做了许多,没有必要道歉。
他明白苏菁菁的难处,所以不怪。
但又因为两人常年没有生活在一起,他也的确无法和自己的妈妈很自然的,亲密无间。
所以,两人就变成了这样生疏但是相惜的关系。
“我就不回来了吧。”陈空青舔舔在冬日里总爱脱皮的唇瓣,“不是因为叔叔的事情,我今年想留在学校,又一个实验项目开学就要出结果,我来不及……”
好吧,他撒谎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舔唇。
“什么实验呀?那过年还是要过的呀,小满。”女人还是不太放心。
“没关系的,妈,我们实验组还有同学留下来的,我们到时候会一起过的,我们老师还让我们去家里吃年夜饭呢。”还好……还好苏菁菁看不见他,这样就看不到他一撒谎就特别明显的一些小表情了。
“这样吗?”苏菁菁的语气听着,忽而叹出一口气来,“不过…你自己看吧,妈知道的…你来我这过的也不自在不开心……今年你想在学校就在学校吧,妈到时候给你寄点饺子啊,腊肉什么的。”
陈空青拒绝着:“会不会太麻烦了,我到时候自己包一点吃就好。”
“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苏菁菁调整好情绪,又笑了两声,“那妈先挂了,过几天给你寄点吃的。”
“好。”电话被挂断后,青年才将手机松下。
也不算全都是撒谎,他的确打算做一个草药复方治疗二型糖尿病的实验项目,师父的意思也是让他最好能在下学期初就能出成果,这样可以代表系里去投递一个国际奖项,如果获奖了,不光是有奖学金和学院的拨款,还很有可能会有去国外读硕的机会。
所以,他原本就打算不回去过年了的。
原本就是打算在实验室里泡到下学期过年的。
这个周末一过完,兔子的确又泡进了实验室,期间还考完了本学期最后一门必修课的期末考试。
“这老师,一道题库里的题都不出啊。”老莫挠着头,像是要把脑门本就不多的卷毛都给挠下来。
老莫之前和陈空青是同宿舍的室友,又在一个社团,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算了算了,不想了,哎。”说着不想了,可男人挠头的力度倒是一下也没小,“还是去吃点什么吧,考一天了,空青儿,咱一起去食堂呗。”
他今早出来的着急,还是徐医生给他塞了两片吐司填了肚子,不过这会儿也都消耗完了。
他用手贴了贴藏在棉袄里的肚子,感觉好像都饿瘪了。
“好,吃完我再去实验室。”还是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会大家都刚考完试,食堂里人很多,略显拥挤。
陈空青和老莫刚找到地方坐下。
“空青,不是我八卦,就是……”老莫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你心情还好吧?”
陈空青正在吃眼前快堆成一座小山丘的米饭,猛吃了一大口,咀嚼着咽下:“我?我心情…还好呀。”
他刚刚觉得很饿,就让阿姨多打一点米饭,结果阿姨还真是一点也不手抖,给他打了一大份。
不过他估计自己是能吃完的。
老莫看着对面饿坏了的青年,这食欲看着,感觉心情应该是挺好的。
“那就行…”老莫扒拉着米饭,“哎,我们都还担心你来着,怕你分手了心情不好,那你下学期是不是就搬回来了,这样咱们又能在宿舍开黑了。”
“应该会的。”陈空青垫巴下这两口大米饭,才觉得缓过劲来了,“我没心情不好,我心情挺好的。”
“你那个前男友,我上次还看到他和他们队那男的,拉拉扯扯的……”老莫说着,一下又来气了,“干得是人事吗……”
陈空青其实并不想知道凌霄现如今的近况,但老莫提到这,他又想起凌霄趾高气昂的那些留言。
想起凌霄说,为了他,和顾程景断了。
为了他。
听起来挺可笑的。
所以,他不由有点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断了:“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前两天吧,两个人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可能是吵架吧。”老莫忽然情商上线,觉得这些具体的应该不太适合在陈空青面前提起,于是赶忙扯开话题,“今天的番茄炒蛋好好吃啊,你尝尝!”
陈空青也没再追问,应声尝起番茄炒蛋。
吃完饭,他就往实验楼去。
傍晚时分,徐医生给自己发来信息。
Lnk:【今晚回来吃吗?】
Azurite:【回来的。】
Lnk;【朋友送了个龙虾,那我们一起吃。】
Azurite:【龙虾吗?我没有做过,可能要学一下。】
兔子下意识的以为,徐医生是想让他回去煮饭。
Lnk:【不用学,我会做,你记得早点回来。】
陈空青看着信息,那岂不是回去吃现成的,还是吃大龙虾。
怪不好意思的。
他决定早点回去,打打下手之类的。
半小时后,他关上了实验室的门,背着书包往楼下去。
这一出门,他才发觉昆市竟又下雨了。
天气预报总说雨夹雪,但每次都只有雨。
他还没带伞。
他站在大厅前,想着等雨小一点再沿着墙边走。
“陈空青。”蓦地,大厅石柱旁忽地冒出一个身影。
青年闻声将视线投出。
竟是顾程景。
陈空青的眼睛蓦然一暗。
那天,在那间昏暗的休息室里的场景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青年握住肩前的书包带,立在原地:“什么事?”
顾程景看着眼前的青年,一张清俊的面庞,骨骼偏小,但身材比例并不差,还有一双标致的柳叶眼,温和的长相里偏偏生出一双泛着冷劲的眼。
的确独特。
“我想和你谈谈。”顾程景走上前。
陈空青依旧立在原地,眼里没有一点起伏:“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吗?”
顾程景:“谈谈凌霄,不过在这之前,我应该先和你道歉。虽然,我和凌霄很早就认识,我也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但……让你无故卷进我们两个人的情感问题里,我还是要和你道歉的。”
陈空青听着,有些想笑:“不用和我道歉,我并不想再和凌霄或者你沾上什么关系。”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不管雨大不大,他都想走了。
去路却再次被顾程景拦住:“你真的不喜欢凌霄了?”
陈空青有些烦,他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也不想看见这张脸:“不然呢?麻烦你让一下,我要走了。”
“我就是想…想请你,不要再纠缠凌霄了,可以吗?”顾程景顿了一会儿,眼里带出几分寞色,“他现在每天状态都很不好,你别再吊着他了。”
“……?”陈空青觉得很荒谬,连表情都皱了皱,“莫名其妙。”
他不想再掰扯下去,径直走向大厅外。
顾程景从身后追上来:“你拉黑他,躲着不见他,却又没有真的拒绝他,不就是吊着他吗?凌霄的条件是好,但你不能……”
“谁没有拒绝他了?是我那一巴掌打得太轻了,是吗?”兔子有点生气,微微回身,冷着眉,语气也跟着加重,“请你不要再找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不想和你以及凌霄再有任何的交集。”
气鼓鼓的兔子重新转回身,本来下雨就烦……
哗啦啦的落雨下,蓦地出现一张黑伞。
黑伞朝着兔子,一步一步靠近。
低压的伞檐也在彼时缓缓抬起。
冷雨中,黑伞下,是一张硬朗英挺的脸。
“徐医生?你怎么来了?”气鼓鼓的兔子看到这张熟悉的帅脸,愣了两秒。
男人在他愣神的两秒里,已经走到了他跟前,那双剑眉蹙起,语气里有几分责备:“不来你就打算这么冲进雨里?”
顾程景能听得出,责备里,实则是什么。
下一瞬,蹙眉的男人忽而转过一点视线,那双眼里忽地腾上一股冰冷,和让人无处逃脱的压迫感:“顾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第39章
徐京墨是站在陈空青前面一点。
陈空青看不见徐京墨脸上的表情,听男人的语气也只是比和自己说话要严肃一点,但还是平淡的。
但是,他能看见站在他对面的顾程景。
顾程景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那股上来拦人的气势也顿时消失了。
兔子看着顾程景气势的变化,开始剖析原因。
为什么自己的气势不如徐医生……
他剖析出来,可能是因为……徐医生长得高,而且常年健身,看着就像一块铁板,当然没人敢踢。
不行……他也要腾出时间来健身,虽然身高不够,但也有望成为一块小铁板的。
兔子走神的工夫,顾程景也嗫嚅着出了声:“表哥……”
“顾先生,我和你应该谈不上这样的关系。”徐京墨出声打断。
他几乎从不打断别人说话,这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应该具备的基本原则。
不过他个人觉得,这也是人类的基本教养。
但他也认为,教养不是需要对所有人使用的。
顾程景听到这话,脸上已经不仅仅是僵硬,是有点挂不住了:“凌霄现在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所以?”徐京墨笑了笑,笑得很轻,“我并不关心这件事,我只想知道顾先生今天来找陈空青做什么?”
顾程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抿紧唇瓣。
“我已经说清楚了。”陈空青借着两人的谈话缝隙,终于有机会开口,“我没有缠着凌霄,我还想恳请你们不要再来纠缠我。”
兔子开口,不卑不亢地仰着脑袋,说完之后,伸出手小幅度地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小声地说:“我们走吧。”
“好。”徐京墨能感受到自己的衣袖在被一股软绵绵的力量牵引,男人的视线也从衣袖口慢慢偏移,落向身后的陈空青。
并未再多言,两人默契的转身往外走。
顾程景看着两人的背影。
谈不上亲密,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好像有一根根无形的细线,将两人捆在一起。
男人没有再追上前,只是用力握着拳,看着这对莫名相配的背影。
雨还是有点大。
陈空青和徐京墨躲在一把伞下。
寒风扑面而来,陈空青却难得没有被冷得缩起脖子。
可能是因为自己贴着徐医生,就感觉没那么冷了。
“徐医生是来给我送伞的嘛?”兔子抬起脑袋,看着身边的男人。
“嗯,我看你的伞放在玄关。”徐京墨答道,“公寓过来也不远。”
“没事的,我等雨停再回来就好,下次徐医生就不用麻烦了。”虽然从庭澜府开车过来是不远,但陈空青觉得总归是有路程的,还是麻烦。
“小事而已。”徐京墨很自然地带过这个话题,“你……还好吗?”
怎么又在问他好不好。
陈空青不由弯起眼:“我挺好的,我好像已经没那么在意这件事了,只是觉得他们有点烦。”
“有想过……删除凌霄的联系方式吗?”雨一点一滴拍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的喉结微滚,“这样可能,他会烦不到你一些。”
“早就拉黑了。”陈空青随口答道。
徐京墨:“拉黑了?”
“对,怎么了?”陈空青眨眨眼。
难道徐医生不想让他拉黑?
可是删除和拉黑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
“没事,挺好的。”
雨在此时又忽而变大,雨声也变得凶猛,嘈杂,掩住了男人语气里的惬意。
雨太大,两个人躲在一把伞里,免不了相贴。
但也依旧没免得了被淋湿。
陈空青还好,徐京墨大半个肩头都被淋湿了。
回去之后,男人先去浴室洗澡,兔子则在厨房里捣鼓。
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捣鼓的了,徐医生基本都已经做好了,龙虾在蒸箱里,其他菜也都已经在保温台上。
兔子只将用锡纸包着的龙虾取出,摆盘放上桌,然后就乖乖等着徐医生洗完澡来吃饭。
又等了五六分钟,男人便从楼上下来。
穿着的那身睡衣,陈空青有些面熟。
而后蓦地想起,这是之前徐医生借给过自己的那件睡衣。
他穿着衣袖能遮住三分之二的手,结果穿在徐医生身上,只是刚刚好到手腕……
两人同住大概也有一周的时间,徐京墨脸上的伤都已经愈合,看不出痕迹。
但这好像还是男人第一次穿着睡衣在他跟前出现,还没有吹头发,步伐也带着几分慵懒。
很放松的状态,和徐医生穿着白大褂和他见面时,完全不一样。
男人手里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还湿着的黑发。
“你先吃,不用等我的。”徐京墨随意地将半干的头发往后撩,坐上餐桌。
兔子睁圆眼睛:“不吹头发吗?”
“没事,等会应该就干了。”徐京墨答着,却又咳嗽了两声,“先吃饭吧。”
“那怎么行。”陈空青态度坚决,起身,“我的吹风机吹头发很快的,我给徐医生拿。”
他其实也有点理解徐医生,吹头发的确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所以他特地斥巨资买了一款风力强劲,效率高速的吹风机。
青年很快从卧室里拿出那把吹风机,插进了楼下卫生间的电源插头里:“快来吹,感冒就不好了。”
“好。”男人走上前来,步态里带上几分疲倦。
陈空青有看出来。
徐医生今天不仅上了一天的班,还做了晚饭,又来学校接他,还被雨淋湿了。
肯定是有点累的。
而且感觉徐医生好像很不喜欢吹头。
“我来帮徐医生吹吧。”陈空青没想那么多,直言道。
徐京墨步子停顿了零点零一秒,唇瓣也在此时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太麻烦你了,不用。”
“这有什么麻烦的。”热心的兔子往后退了退,示意男人站在他身前。
徐京墨当然明白,嘴上推脱,步子却迈得很快,走到青年到的身前。
半身镜前,身后的兔子几乎都被他遮住,一点都看不到了,“吹得到吗?”
陈空青仰头,看着男人的后脑勺。
是有点难够……
但他不会承认的……
“够…够得到。”兔子打开手里的吹风机开关。
“嗡”的一声,暖风便从出口涌出。
兔子将风口对向湿漉漉的黑发,另一只手抚上男人的头顶,
兔子的手很白,骨架也偏小,手指在男人乌黑的头发上被衬得更白。
像是用一块温润白玉雕出来的。
徐京墨看着镜子里,兔子小小的手,头顶感受着,来自兔子手心的温暖与柔软。
很快,兔子就举着电风吹绕上前,一丝不苟的吹着男人额前的头发。
表情很认真,比店里的首席Tony还要专注。
徐京墨低下眼,看着举着胳膊,卖力的兔子。
男人的大手默默搭上洗手池冰凉的瓷砖贴面,而后俯下一点脊背,方便兔子操作。
的确是方便了很多,陈空青举着吹风机,精准打击那几块刚刚因为身高劣势而没有吹到的地方:“徐医生,你有多高呀。”
他只知道凌霄好像有187,徐医生看着比凌霄还要高一些。
徐京墨:“190。”
好嘛……难怪谁待在男人身边都会被衬得和小手办似的。
“你呢?”男人慢半拍地问道。
“178。”陈空青诚实道。
他是不会随意四舍五入的。
虽然他比谁都痛惜这两公分。
徐京墨:“累不累?”
陈空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举着吹风机。”徐京墨看着兔子那只细细瘦瘦的胳膊,“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是,这在陈空青听来,好像是徐医生在得知自己身高只有178后的一种特殊关照。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累的!
兔子更卖力地吹了起来,吭哧吭哧地:“不会!一点也不累,徐医生你站直了我也吹得到。”
男人微微勾唇:“这样吗?”
兔子挺着胸脯:“当然。”
下一瞬,男人果然有了动作。
但却并不是挺直脊背,反而更弯下来一点。
两人也因此更贴近了几公分。
男人那双遮掩在层层碎发之下的丹凤眼,就这么深深地盯住近在咫尺的兔子。
兔子最近脸上多了一点肉,不像之前那样,瘦的干干巴巴,现在像是有了水分,脸上泛着一点水润,圆绒绒的。
耳边是嗡嗡响的吹风声,鼻间除开洗发水的清香味,兔子还嗅到了一点淡淡的伯爵茶香。
他这才下意识地抬起眼。
就这样。
兔子的眼睛被那双遮掩在碎发下的丹凤眼吸引着,直直对上。
那双眼睛像是也被水给洗过,带上几分平日里并不多见的潮湿。
浓密的眼睫似乎也沾着几分水汽。
标致的眼型和墨色的瞳孔真的很像他常常梦见的那双眼。
比凌霄的那双眼睛还要贴近。
兔子像是陷进了这双墨色的瞳孔里,一时间连呼吸都变慢了。
抓在徐京墨头发上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秒。
兔子才从这双瞳孔里挣脱出来,他刚想重新投入洗剪吹的工作里。
他那只覆在徐京墨头发上的手便蓦地被一只炽热地手掌抚上。
掌心的温度比吹风机里的热风还要温暖。
兔子软绵绵的手便被这样覆盖。
而后,掌心的力道渐渐收紧,就这么牵着他的手慢慢移动。
不知为何,兔子的心跳在打鼓,“砰砰砰”的。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逃,所以下意识地抽回手。
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这里还很湿,陈老师。”
第40章
陈老师……?
陈空青愣了两秒,徐医生这是在叫他么?
怎么突然这么叫他。
他的吹头技术已经到这种境界了吗?
还在走神的兔子,爪子已经被拉着,停在一块的确还湿漉漉的发丝上。
兔子的耳根浮上一层粉红,强行让自己淡定。
他把吹风机对准那块湿发。
暖风“呼呼呼”得涌出来,吹在发丝前,也吹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徐医生怎么…还不放开他……
“咳……”兔子只能突兀地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但他咳嗽的声音太小了,徐医生好像根本没听见。
蓦地,那只贴着自己的手掌又有了新的动作。
男人牵着他的手,迎着暖风,轻轻拨动发丝。
两人的手指和湿漉的黑发一同交缠。
徐京墨也在此时缓缓开口:“陈老师,要搓一搓,这样干得快。”
兔子的耳根不再是粉红,而是成了殷红色。
像小时候登台演出打得那种腮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呼一吸间,都有一股潮湿的气息。
像在海边的一幢小木屋里,屋子里的木质地板裹着一层湿润的木屑,所有的家具陈设,因为经年的雨水,都被泡涨了。
房间里,是潮湿的,黏腻的,闷热的。
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空青像是走进了这样一幢木屋里,仅仅只是几秒,就闷熟了脸蛋。
指节不知怎得,和男人的手指缠在了一起。
徐京墨的手指比自己的要粗,还要长上一截,毕竟身高在那儿摆着,骨架就是比他的要大。
所以他的手指很轻而易举的就能被揪住。
这么缠着就缠着吧。
可是时不时就有沾着水汽的发丝被风吹得拍在他的手上。
不疼,单纯的痒。
特别还不是干燥的发丝,是那种半干不干的头发。
这种潮湿的痒意快挠到心口。
不行不行。
这也许对于徐医生来说是很正常的肢体接触。
或者,对于大众而言,这应该都算是正常的接触。
但是……他常年缺乏这种正常接触,所以予他而言,还是有点太…太过了。
他担心会被勾得病情又发作。
陈空青抿住唇瓣,很迅捷地抽回了手。
他自认自己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法给人反应的机会。
弯着腰的男人,那双藏在被吹得有些蓬乱的头发下的丹凤眼微微眯着。
他其实可以再次抓着这只要逃的兔子。
但他没有抓。
他明白兔子胆小,还有些迟钝。
不适合操之过急。
但他还是常常忍不住。
徐京墨舔了舔干燥的唇,随意地搓了搓头发:“可以了,谢谢陈老师。”
“嗡嗡”响的吹风机被按下开关。
顿时,耳边的杂音都消失了,变得尤为安静。
陈空青拔下电源线,开始卷线。
徐京墨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乱蓬蓬的头发。
大概是吹得风向不对,胡乱程度就像是个鸟窝。
徐京墨:“……”
还好还好。兔子低着脑袋一心缠线,全然没有看他一眼。
“徐医生我去放吹风机,你快去吃饭吧,我也马上过来。”还差两圈才能把线卷完,兔子低着眼,一边卷一边转身走了。
“好。”徐京墨应声地同时,迅速掩上浴室的门。
陈空青放好吹风机便从卧室里出来。
黑猫警长站在他的卧室门口蹦跶。
他发现黑猫警长虽然没有意外的继承了奶牛猫的神经质,但有些地方还是挺懂礼貌的。
比如,不随便进房间。
着急见他也只在卧室门口“喵喵”叫两声。
其实他自己并不排斥小猫进卧室,他甚至想和小猫睡一张床。
但这毕竟不是他的卧室。
他担心真正的主人徐医生不能接受,所以也从没有把小猫带进过卧室。
“小咪,你饿了吗?等会给你喂吃的。”他蹲下身去摸着小猫的脑袋。
还是觉得很亏欠。
真希望能早点变有钱一点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然后,让黑猫警长在家里随便乱跑。
蓦地,耳边渡进一道男声:“来洗手吃饭,等会再和猫玩。”
陈空青闻声,点着头:“好。”
然后又嘱咐了小猫两句:“我去吃饭喽,你等我一会儿。”
小猫眯着眼蹭蹭他的手背:“喵~”
像是在说:“咪会等人的。”
陈空青这才站起身,迅速洗完手坐上桌。
然后就看见了坐在对面正在给他舀粥的徐京墨:“我还煲了点海鲜粥,味道应该还可以,你尝尝。”
陈空青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发型精致的男人。
这是他吹出来的头发吗?
怎么…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背头?
刚刚他吹的时候好像光想着吹干了,压根没注意什么风向……
难道……他真是先天洗剪吹圣体?
兔子眨了眨眼,开始有点动摇自己是不是应该转行……
“想什么呢?不吃饭了?”徐京墨将盛好的粥递过去。
兔子这才回过神:“吃…吃的。”
他低头看着碗里热乎乎的海鲜粥。
里头有鱿鱼,黑虎虾,还有扇贝,还点缀着一点葱花。
看着就很香。
他还没咽下几口粥,对面的男人就又给他拆下了一大块白嫩的龙虾肉:“空运回来的,很新鲜,你尝尝有没有被我蒸过头?”
陈空青点头,努力吞下这块大肉。
口感紧实,食材的确足够好,只是非常简单的调料,吃起来也是香的直冲脑门。
被投喂的兔子点着脑袋表示肯定:“很好吃,徐医生你也快吃。”
徐京墨听到这个回答,唇瓣不由弯了弯:“好。”
陈空青吃得很快,没一会一碗粥就见底了。
不用他说,徐医生就又给他加了一碗,还嘱咐他道:“我洗了点水果在厨房,血橙你不要吃,它的花青素含量还是比较高的,冬枣猕猴桃这些你可以多吃点。”
陈空青听着,心底不由腾起一股柔软。
徐医生一直记得他对花青素过敏。
他又想起来凌霄。
和凌霄正式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可凌霄……也许到分手时,也不记得他对什么过敏。
兔子咽下嘴里暖和的米粥,笑着回道:“好,谢谢徐医生。”
徐京墨:“对了,你应该快放假了吧。”
陈空青点头:“嗯,下周就放假了。”
“假期怎么安排?老家是在哪里?”男人不动声色地打探着,“车票抢到了么。”
“唔,老家…算是南城吧,不过我不打算回去,所以就…没去抢车票。”兔子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海鲜粥。
徐京墨不由顿了顿:“不回去?”
这和他原本的计划不太一样。
原本他是想着,兔子如果没有抢到回家过年的车票,他就有理由送兔子回家。
如果兔子抢到了,也没关系,他可以找时间去兔子的老家,就说去旅游,随便逛逛一类的。
陈空青还在搅碗里的粥,好像不回去过年的确是少数。
他身边的同学朋友每次一到放假都特别兴奋,恨不得学校上一秒放假,下一秒就能穿越到家那种。
而自己……
但可能是因为,他回的家,和同学回的家的定义不一样吧。
“嗯,我有个实验要忙,就不打算回去过年了。”兔子抿抿唇,敛起有些丧气的情绪,“对了,徐医生……过年期间是不是要回老家?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会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当然可以。”徐京墨微微颔首,“我原本还在想着你要是回去,就多交房租了,原来你是要留下来,留下来那就放心住着。”
他知道兔子只剩下妈妈一个亲人,而兔子的妈妈也改嫁了。
兔子不回家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所以,他没有再多问什么。
“多吃点。”他又给兔子夹上一大块龙虾肉。
那天之后,陈空青就默认徐医生是要回去过年的。
所以今年,他大概率又要一个人过春节。
但后来他想想,好像又不太对。
今年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黑猫警长陪着自己。
这么想想,他又觉得开心不少。
昆大在年前的二十天正式进入了寒假。
陈空青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忙着搬行李,他只一头又扎进了实验室里。
年节期间,师父的药铺也放假,所以他还在找新的兼职。
学校放寒假的第二天,校园里还有很多同学在理行李和赶车。
陈空青则来给高天友帮忙理东西。
高天友家在国境的最北边,每次回去都算是长途跋涉。
偏偏他还非要带一些无关紧要的特产。
“哎,我妹妹说他很想吃这个玫瑰饼啊,我也没招,我们那边没这些玩意。”高天友说着提起一大袋的特产。
陈空青在给他塞旅行包:“你电脑要带回去吗?放在我那儿也可以的。”
“带吧,我得带回去打游戏,嘿嘿。”高天友笑了两声,“好了都差不多了,我下午的车,现在请你去吃拉面!”
“好。”陈空青将塞满的旅行包拉上。
两人带上宿舍的门,便往外走。
谁知竟会在走廊处碰上凌霄。
还是高天友先看到的。
男人一瞬间便冷下来脸:“草,你在这干嘛?”
陈空青这才注意到眼前阔步朝他而来的凌霄。
凌霄:“我有事,想和陈空青单独聊聊。”
男人看着憔悴不少,胡子拉碴的,黑眼圈也很重。
的确,兔子在的时候,就差把洗澡水给他放好了,简直就是照顾的面面俱到。
离了兔子,哪还能这么滋润。
高天友脾气爆,一点也不掩着:“有什么好聊的,你有多远滚多远。”
凌霄目的明确,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陈空青,我要和你聊聊。”
“我说你……”高天友握起拳。
陈空青蓦地拦住了男人:“没事,我来处理吧,天友。”
“空青……”高天友这才忍下脾气。
“没事,你等我一会儿。”陈空青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凌霄谈,但担心高天友控制不住脾气,动起手来不好收场。
高天友叹了口气,往边上走。
陈空青淡淡看了眼凌霄:“还有什么要聊的,你说吧。”
“春节,你回去吗?”凌霄开口,难得很平静的样子。
陈空青:“和你有关系吗?”
“你之前……不是和我提过,想一起过春节吗?”男人的眼里赫然腾上一股偏执。
陈空青:“……”
凌霄眼里的那股偏执都快要溢出:“我可以陪你一起过,你之前和我说,每次过节都很冷清,没人陪你,陈空青,我陪你,你就有个人陪你聊天,过节,好不好。”
“凌霄,你要不去挂号看看吧。”陈空青皱起眉,“如果你是和我说这个,那我们更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青年说着,就要离开,但像是会预判一般,他补充道:“别跟着我,这是在学校,你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吧。”
凌霄听着,迈出的步子顿在原地。
直到青年转身,越走越远。
“你这种人,就活该自己一个人过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