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接过岳父塞过来的钱,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再推辞就伤感情了。
他点了点头,郑重地把钱收好:“爸,我知道了。”
吴向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逗弄了一会儿几个外孙女,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吴向阳一走,江河拿着钱,看向吴晚秋,眼神里带着一丝难得的促狭笑意:“走,孩儿他娘,逛街去。”
“啊?”
吴晚秋愣了一下,看着床上已经开始打闹的几个女儿,“孩子们……”
“孩子们有爸妈看着呢!”
江河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江二丫和江三丫一看爸妈要单独出门,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嚷嚷着要跟过去,却被江母一把拉住。
“去去去,让你们爸妈单独待会儿!”
江母笑着把她们按回床上,“你们俩明天也得穿得漂漂亮亮的,赶紧睡觉,养足精神!”
被奶奶这么一说,两个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躺了回去。
江河拉着吴晚秋走出了招待所,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走在街上了。
没有孩子的吵闹,没有工厂的烦心事,只有彼此。
吴晚秋被丈夫紧紧牵着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烫,心里却像是被熨斗烫过一样,服帖又温暖。
她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显得轮廓分明。
这个为她和孩子们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此刻就像一个普通的小伙子,带着妻子在夜色里散步。
“江河,”她轻声开口,“真好。”
“嗯,”江河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以后等孩子们再大点,我天天带你出来逛。”
第二天,市文化宫。
整个会场布置得庄重而热烈,红色的幕布,鲜艳的横幅,上面用醒目的宋体字写着“热烈庆祝我市江大丫同学荣获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一等奖表彰大会”。
台下座无虚席,前排坐满了市里、县里各级单位的领导干部,后面则是来自各行各业的代表和闻讯赶来的市民,黑压压的一片,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与有荣焉的喜悦。
江河一家人被安排在最前排的位置。
全家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江河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吴晚秋也穿了一件新做的蓝色连衣裙,几个孩子更是被打扮得像是年画里的娃娃。
江大丫今天特意被文化局请来的化妆师化了淡妆,让她本就清秀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光彩。
她的胸前,佩戴着一朵硕大的红花,映衬着她略带紧张又难掩骄傲的小脸。
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主持人走上台,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宣布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紧接着,市里的主要领导上台讲话。
领导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他先是高度赞扬了江大丫为国争光的卓越成就,称她是全市青少年的楷模,是国家未来的希望。
随后,话锋一转,又提到了江河,表彰他作为一名父亲,用朴素而伟大的父爱,培养出了如此优秀的人才。
江河坐在台下,听着领导的夸奖,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紧紧盯着台上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掩饰的自豪光芒。
吴晚秋坐在他旁边,早已是热泪盈眶,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英雄,江大丫同学上台领奖!”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江大丫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了舞台。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将她小小的身影照得无比清晰。
市领导亲自将一个印着“光荣”二字的荣誉证书,和一个厚得惊人的大红包,交到了她的手里。
“好孩子,继续努力,祖国为你骄傲!”
领导拍着她的肩膀,亲切地鼓励道。
“谢谢领导。”江大丫鞠了一躬,声音清脆。
表彰环节结束,按照流程,江大丫走到了舞台中央那架崭新的黑色钢琴前。
她坐下,将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悠扬的琴声响起,如流水,如清风,将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带入了一个纯净而美妙的世界。
一曲终了,全场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猛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当天夜里,吴向阳又在国营饭店订了一个大包间,庆祝表彰大会圆满成功。
饭桌上,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吴向阳端着酒杯,看着眼前这一大家子人,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外孙女,眼眶一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我……我吴向阳这辈子,值了!”
他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不仅能找回我的闺女,我的外孙女……我的外孙女还能这么出息!这么给咱们老吴家,老江家,给咱们国家争光!”
他一口喝干杯里的酒,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看着江河和吴晚秋,感慨万千:“你们把孩子教得太好了!太好了!”
一家人听着老爷子的话,无不感慨万千。从当初的家徒四壁,到如今的光耀门楣,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第二天,在市里享受了最高规格待遇的一家人,终于踏上了回村的路。
车子开进村口,看着熟悉的景象,江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回来了,这下总该能消停几天了吧。
然而,当他推开自家院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院子里,竟然已经坐了好几拨人。
他们看到江河回来,眼睛一亮,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了上来。
这些人手里拿着笔记本,脖子上挂着相机,一个个眼神锐利,问题连珠炮似的砸了过来。
“请问是江河同志吗?我们是《光明日报》的记者!”
“江先生您好,我是《青年文摘》的记者,想对您做个专访!”
“我们是省电视台的!想为江大丫同学拍一个专题纪录片!”
江河看着这群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