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河家宽敞的院子里就已经热闹得如同集市。
第三天,从院内到院外,整整齐齐地摆了二十几张大圆桌。
第四天,全聚德请来的大厨们挥舞着炒勺,浓郁的肉香飘满了整个江家村的上空。
第五天,村民们来来往往,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流水席,正式开始!
这席面,办得实在太阔气了!
桌子上,平日里只在画报上见过的海螃蟹、大对虾堆成了小山,旁边是油光锃亮的烧鸡、酱鸭,还有一整条一整条的红烧鱼。
白瓷盘里装着的,是村民们叫都叫不上名字的精美菜肴。
桌子中间,摆着的是好几块钱一瓶的衡水老白干,旁边放着的,是两块钱一包的“大前门”香烟,随便抽,随便拿!
“我的老天爷,这……这吃的都是啥啊?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席面!”
一个老汉夹起一只油焖大虾,激动得手都在抖。
“可不是嘛!江河这手笔,真是没得说!为了给咱大丫庆功,这是下了血本了!”
“羡慕啥呀,人家江河有这个底气!养了这么个有出息的闺女,为国争光,别说办流水席,就是天天这么吃,那也是应该的!”
村民们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言语里全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发自内心的赞叹。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顿饭了,这是整个江家村的荣耀!
屋里,江河正和吴向阳,还有江家的几个本家叔伯兄弟们坐在一桌。
他今天高兴,是真的高兴。那张常年被风霜刻画的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他端着酒杯,来者不拒,一杯杯辛辣的白酒灌下肚,烧得他浑身滚烫,心里那股子骄傲和自豪,更是如同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哥,你少喝点。”
江海看着他哥一杯接一杯,有些担心。
“没事!”
江河大手一挥,眼睛通红,声音洪亮,“今天高兴!我闺女,我江河的闺女,全国第一!我就是喝死,也值了!”
他笑着,喊着,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直到下午,眼前的人影都变成了重影,最后脑袋一沉,直接趴在桌子上,彻底断了片。
第二天早上,江河是被一阵细微的拉扯感弄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宿醉的头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一低头,就对上了自家小闺女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快一岁的小丫头,已经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此刻,她正扒着床沿,小手抓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着:“爸……爸……”
那软糯又含糊不清的声音,像一剂最有效的解酒药,瞬间驱散了江河所有的不适。
他心头一软,伸手将小闺女抱进怀里,用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轻轻地扎着她娇嫩的脸蛋。
小丫头被扎得咯咯直笑,小手不停地在他脸上拍打着。
江河抱着怀里这个软乎乎的小人儿,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当当。
他看着女儿酷似妻子的眉眼,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时,吴晚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看到丈夫醒了,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醒了?头还疼不疼?我给你熬了粥,快起来趁热喝点,养养胃。”
江-河看着妻子,又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只觉得这辈子,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时刻了。
……
与此同时,远在波兰的首都。
江大丫的临时休息室里,记者曲婉的采访已经接近尾声。
“大丫同志,你最后弹奏的那首曲子,我们都听了,非常动人。能告诉我们,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曲婉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拿了全国冠军,却依旧沉静质朴的女孩,眼中满是好奇。
“没有名字。”
江大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那是我爸爸,哄我妈妈开心时,自己哼的小调。”
曲婉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顿,心中再次掀起巨浪。
她看着女孩脸上提起父母时那纯粹的孺慕之情,心里那个去江家村做一次深度专访的念头,变得愈发坚定和迫切。
她合上采访本,笑着问道:“这次比赛结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提到回家,江大丫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盼和喜悦,像一只急于归巢的鸟儿:“后天!后天的飞机!我想快点回家!”
送走了曲婉,江大丫立刻反锁了房门。
她快步走到墙角,将那个沉重的行李箱拖了出来,平放在地上。
她的心“怦怦”直跳,带着一丝做贼般的紧张和巨大的激动,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几件衣服,最显眼的,是一个用旧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包裹。
她的手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又一层报纸,终于,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美元,出现在眼前。
整整一万美金!
江大丫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叠厚厚的钞票,触感坚实而冰冷。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
一百,两百,三百……
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每数一张,她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爸爸的脸。
她想着,当自己把这一万美金,这笔能盖好几栋大房子的巨款,亲手交到爸爸手里时,爸爸会有多开心?
他会不会像那天在广播里听到自己得奖时一样,高兴得跳起来?
他肯定会先愣住,然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自己:“闺女,这……这都是给爸的?”
然后,他会咧开嘴,露出那种全世界最灿烂、最骄傲的笑容!
江大丫越想越开心,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清晰而急促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江大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如同被惊吓到的小鹿,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房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