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
江河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了重组一样,腰眼处更是泛着一股酸软。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又被一股倦意给拽了回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叹,昨晚实在是有些放纵了。
看来这身体是得找个法子好好补补了,不然以后在媳妇儿面前可要丢面子。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丈母娘孙韵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锅里飘出白粥的香气。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江河有些不好意思。
“过年嘛,都起得早。”
孙韵回头冲他笑了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红包,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手里,“来,河子,新年好!这是妈给你的压岁钱,新的一年,咱家日子越过越红火!”
江河捏着那厚实的红包,顿时愣住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收丈母娘的压岁钱,他哭笑不得,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妈,这我不能要……”
“拿着!你是我半个儿子,怎么不能要!”
孙韵眼睛一瞪,不容他拒绝。
正推搡着,屋里的门一扇扇打开,吴晚秋和几个女儿都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
“爸,妈,新年好!”
“姥姥,新年好!”
几个丫头一出门,就嘴甜地喊人,然后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对着江河和吴晚秋磕头拜年。
“乖,都起来!”
江河和吴晚秋连忙把孩子们扶起来,脸上全是笑意。
紧接着,就是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发压岁钱。
孙韵和吴向阳早就准备好了,笑呵呵地给每个外孙女都发了一个大红包。
江河和吴晚秋也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发给女儿们。
轮到周德明的时候,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也入乡随俗,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几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几个孩子,嘴里说着吉祥话。
孩子们收了一圈红包,一个个小脸通红,兴奋得不得了。
等人都到齐了,江河才让孩子们把红包拆开看看。
他自己也好奇,不知道这年头,大家给的压岁钱都是个什么章程。
不拆不知道,一拆吓一跳。
“哇!爷爷给了二十块!”
三丫举着一张崭新的大团结,惊呼出声。
吴老爷子出手就是二十!这在人均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简直是一笔巨款!
江河也是心头一震,再看其他的。
大爷爷江远山,虽然平时不言不语,但也给每个孩子包了十块钱。
就连一直有些不对付的大嫂李雪梅,这次也破天荒地给每个侄女都包了两块钱的红包。
江河看着女儿们手里那一沓崭新的钞票,心里暗暗咋舌。
他这个当爹的,之前跟吴晚秋商量的是每个孩子给十块,图个十全十美。
现在看来,好像有点拿不出手了。
他看向吴晚秋,用眼神示意。
吴晚秋却有些犹豫,她拉了拉江河的袖子,低声道:“他爹,给太多了,孩子拿着也没用,万一弄丢了怎么办?再说了,她们这么小,拿那么多钱,我怕她们学坏了。”
“怕什么!”
江河听完,非但没有打消念头,反而更坚定了。
他看着妻子担忧的脸,一把将她搂过来,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咱家闺女,一个个都是小财迷,你还怕她们把钱弄丢了?再说了,你也不看看,给钱的都是谁?爷爷,大爷爷,这都是长辈的心意,咱们当爹妈的,总不能比长辈还小气吧?”
说着,他不再理会吴晚秋的阻拦,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抽出其中几张,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女儿们面前。
“来,大丫,二丫,三丫,小满!”
江河清了清嗓子,把钱挨个塞到四个女儿手里,“这是爸爸妈妈给你们的压岁钱!一人五十!新的一年,好好学习,好好练琴,好好……挣钱!”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着三丫说的,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一人五十!
几个女儿捏着那几张崭新的“大团结”,眼睛都直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吴晚秋在旁边看着,又心疼又无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由他去了。
几个孩子粗略一算,七七八八加起来,每个人手里的压岁钱,竟然都超过了一百块!
一百多块钱!这对于她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几个小丫头激动得脸都红了,也顾不上跟大人们说话,拿着钱就“蹬蹬蹬”地跑回了她们自己的房间,连房门都给关上了。
吴晚秋不放心,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江河一看她这表情,心里就明白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当孩子也挺惨的,刚到手的巨款,还没捂热乎呢,估计就被“充公”了。
想到女儿们可能正在屋里垂头丧气,他心里一软,索性也跟了过去,打算安慰安慰她们几句。
他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几个女儿压低了声音的、兴奋的议论声。
“姐,你快数数,我们四个人的钱加起来,一共有多少?”这是小满的声音。
“别急别急,我算算啊……爷爷给了八十,姥爷姥姥给了四十,大爷爷四十,周爷爷……哇,周爷爷给了我们一人五十!那就是两百!还有爸爸妈妈的两百……”
是三丫在算账,她的小奶音里透着一股子商人的严谨。
“一共……一共五百六十二块钱!”
三丫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屋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江河在门外听着,也是心头一跳。乖乖,五百多块,这都快赶上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他正想推门进去,就听见二丫有些发愁地问:“这么多钱,妈妈都收走了,我们还怎么挣钱给爸爸买摩托车啊?”
“笨!”
三丫立刻反驳道,“妈妈那是怕我们把钱弄丢了,替我们保管呢!再说,这是压岁钱,是长辈给我们的,不能动!我们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对!”
大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股长姐的沉稳,“三丫说得对。我听老师说,开春以后,维也纳那边有个很大的青少年钢琴比赛,第一名的奖金,有五千美金呢!我一定要拿到!”
“五千美金是多少钱啊?”小满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大丫顿了顿,语气却无比坚定,“但肯定比五百块多很多很多!到时候,我们就能给爸爸换一辆小轿车!就像周爷爷坐的那种!爸爸就再也不用刮风下雨地骑摩托车了!”
“对!我们一起挣钱!我卖零食,大姐拿奖金,二姐画画也能卖钱!我们给爸爸买小轿车!”三丫一挥手,豪气干云地做着总结。
门外,江河伸出去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像一尊雕塑般愣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底冲上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