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刚从屋里给岳母倒了杯水出来,就看到了村支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叔,你这是怎么了?跑这么急。”
江河递过去一杯水。
村支书摆了摆手,顾不上喝水,他死死地盯着江河,又看了一眼旁边气质不凡的孙瑜,声音都在发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江河,外头人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江河故作不知。
“你媳妇晚秋她爸,真是市里的……吴书记?”
村支书问出这句话,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江河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点头,却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村支书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难怪!
难怪吴向阳一个大秘书会亲自来村里!
难怪江河能搞到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渔船和批文!
难怪他敢在全村人面前夸下海口!
原来人家不是狂妄,而是有那个深不见底的底气!
那根线,不是通到县里,也不是通到镇上,是直接通到了市委书记的家里!
想明白这一切,村支书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江河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带着一丝长辈的审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无比谦卑:“江河啊,你看,叔以前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咱们东风村,可就全指望你了。你可得拉扯村里一把啊!”
江河看着他前后巨大的态度转变,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他淡淡地说道:“叔,你放心。只要是不违背原则的事,能帮的我肯定帮。但要是谁想仗着我干点歪门邪道的事,那不行。”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村支书心里一凛,随即又是一喜。
江河这话的意思是,只要是正事,他就会帮忙!
这就够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村支书连连点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许诺,“有你这句话,叔就放心了!”
他心满意足地走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仿佛已经看到了东风村在江河的带领下,走向辉煌的未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远处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几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宁静的村庄上。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清脆地鸣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微风轻拂过田野,带着一丝海水的咸味,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曦中闪烁着微光。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与晨雾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宁静而富有生机的乡村晨景。
江河就收拾好渔具,准备去海边的礁石上钓几条鱼,给家里改善伙食。他仔细检查了鱼线和鱼钩,又往桶里装了些准备好的鱼饵,心中盘算着今天若能多钓几条,晚上便能给一家老小熬一锅鲜美的鱼汤。
刚走到村口,迎面就走来两个男人。
一个四十多岁,黑瘦干瘪,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
另一个三十出头,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一脸的懒散和不耐烦。
江河的脚步顿了顿。
这是他母亲的娘家兄弟,大舅周建国和小舅周建军。
两人也看到了江河,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江河身上那身干净的衣服和脚上那双崭新的解放鞋上瞟。
江河和他们没什么话说,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径直朝着海边走去。
他心里清楚,这两个舅舅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周家兄弟俩在村里打听了一圈,没有去江河那气派的青砖大瓦房,而是直接摸到了江河大哥江洋的家里。
此刻,江母周翠兰正在大儿子家,帮着怀了孕的大儿媳妇收拾屋子。
看到自己两个弟弟推门进来,周翠兰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拍,冷冷地问道:“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她太了解自己这两个弟弟了。
哥哥周建国,结了婚有了儿子,却依旧好吃懒做,天天琢磨着怎么从别人兜里掏钱。
弟弟周建军,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姐,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来看看你不行啊?”
大舅周建国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小舅周建军则是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抱怨道:“渴死我了,走这么远的路。”
周翠兰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开门见山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要是来借钱的,我一分都没有!”
被当面戳穿,周建国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一想到来的目的,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
他叹了口气,一脸愁苦:“姐啊,你是我亲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家那小子,你外甥,相中了个姑娘,人家姑娘也同意,可女方家开口就要一百块彩礼。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舅周建军也立刻接上了茬:“姐,还有我呢!前两天有人给我说媒,是邻村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人长得不赖,还带着个拖油瓶。”
“人家说了,只要五十块钱,就跟我过日子!姐,我都这岁数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兄弟俩一唱一和,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周翠兰。
周翠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还有脸说!一个两个都是好吃懒做的废物!你儿子娶媳妇,你当爹的不去挣钱,跑我这要?你娶不上媳妇,是你自己没本事,也赖我?”
“姐,话不能这么说啊!”
周建国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可都听说了,江河现在出息了!又是买大船,又是抓猴子挣了一千块!他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就够我们兄弟俩办大事了!我们可是他亲舅舅,他能不帮?”
“就是!他那么有钱,接济一下我们怎么了?天经地义!”
周建军理直气壮地嚷嚷。
“滚!”
周翠兰彻底被激怒了,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往两人身上打,“江河的钱,是他拿命在海上拼回来的!跟你们这两个吸血鬼有半点关系吗?都给我滚出去!我家没你们这样的亲戚!”
院子里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怀着孕的大嫂王芳挺着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连忙劝道:“妈,舅舅,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
“你个女人家懂什么!滚一边去!”
正被扫帚打得狼狈不堪的周建军,红着眼一把推在大嫂的胳膊上。
王芳怀着身孕,本就站不稳,被他这么一推,惊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北风,在院门口炸响。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江河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串活蹦乱跳的海鱼。
他脸上的轻松惬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阴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正燃着熊熊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