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睁眼,看到江河,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
“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她挣扎着,又想去寻死,“我活着只会连累你!只会给你家抹黑!我就是个罪人!我该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洋气得大骂,“就为几句屁话,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爹妈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来寻死的吗!”
“轰隆!”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
那面本就布满裂纹的墙壁,再也承受不住狂风的肆虐,轰然倒塌!
冰冷的江水混合着泥沙瞬间倒灌进来,狠狠地拍在李雪梅的身上!
“啊!”
李雪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被倒塌的砖石和汹涌的水流冲倒,一条腿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冷的水淹没她的身体,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笑容。
“别他妈发呆!救人!”江河的吼声被风雨撕碎。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徒手去搬压在李雪梅腿上的砖石和房梁。
那些东西又湿又滑,重得惊人,他的手指很快就被磨得鲜血淋漓,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刨着、挖着。
“江大哥……别管我了……没用的……”
李雪梅看着他为了救自己而拼命的样子,麻木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个男人,明明和她非亲非故,却在用命救她!
她忽然不想死了。
她想活下去!
她眼中重新燃起求生的光芒,朝着江洋伸出了手。
然而,希望的光芒刚刚亮起,就被更大的黑暗所吞噬。
“咔嚓——”
头顶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整间屋子的主梁,断了!
“小心!”江河目眦欲裂,他下意识地想把李雪梅从废墟里拽出来。
可是,来不及了。
“轰——!”
整个屋顶,连同剩下的三面墙壁,在一瞬间轰然垮塌!
如同山崩地裂,泥土、砖石、断裂的木梁……所有的一切都砸了下来,将那片小小的求生空间彻底淹没。
江河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掀翻出去,重重地摔在泥水里。
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间破屋,只有一片狰狞的废墟。
李雪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李老师——!”
江河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声音被狂暴的风雨瞬间撕得粉碎
“哥!快!去叫人!快去叫人!”
江河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他像疯了一样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刨着冰冷的砖石和烂泥,指甲翻卷,鲜血混着泥水,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你顶住!我马上去!”
江洋看了一眼这片绝望的废墟,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弟弟,他知道光靠他们两个人,就是挖到天亮也救不出人。他一咬牙,转身就冲进了风雨里。
废墟下,死一般的寂静。
“李老师!你听得见吗!撑住!千万别睡过去!”
江河一边疯狂地刨着,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将那缕刚刚燃起的生命之火留住。
“我……在……”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瓦砾堆的缝隙里传了出来。
还活着!
江河心中涌起一股狂喜,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别怕!我哥去叫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你跟我说话,别睡着!想想你爸妈,想想那些学生!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吼出那些他认为能支撑人活下去的理由。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风雨依旧在肆虐,江河的体力在飞速流失,但他不敢停,一旦停下,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可能就真的熄灭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雨幕。
“河子!我们来了!”
“人埋在哪了?”
江河猛地抬头,只见大哥江洋带着一大群人冲了过来,李大为、孙胜国、李虎……来的全都是长山村的青壮年!
江河心中一愣,李雪梅住的地方明明离下湾村更近,为什么来的是自己村的人?
“别愣着!快救人!”
江洋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指挥众人动手,一边冲他怒吼道:“别提了!那帮畜生!我跑到下湾村,拍遍了门,喊破了嗓子,听说房子塌了要救人,没一个肯出来帮忙的!都他妈怕担责任!我只能跑回咱们村叫人!”
江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怒火混杂着寒意直冲头顶。
“都他妈让开!”
他怒吼一声,将一块沉重的断梁硬生生扛了起来,露出了下面被压住的缝隙。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几十个生力军的加入,救援的进度快了数倍。
男人们有的搬,有的抬,有的用手刨,很快,压在李雪梅身上的瓦砾被清理开来。
当她被从废墟中抬出来时,已经浑身冰冷,气息微弱,一条腿被砸得血肉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睁着,看着为了救她而浑身是伤的江河,看着这些冒着生命危险冲进风雨里的陌生村民。
两行清泪,混合着雨水和泥污,从她眼角滑落。
“谢谢……谢谢你们……”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活下去就好!活下去就好!”村长李大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也有些哽咽。
“下湾村那帮人真不是东西!见死不救,算什么邻居!”
“就是!以后别让老子在镇上碰见他们!”
村民们义愤填膺地咒骂着,同时七手八脚地找来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李雪梅抬了上去。
“江河,先把李老师送你家去,你媳妇心细,会照顾人。”孙胜国当机立断地说道。
江河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将李雪梅抬回了家。
林晚秋一开门,看到这副景象,吓得脸都白了。
当她听完江洋断断续续的讲述,得知李雪梅经历了怎样的屈辱和死劫后,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二话不说,冲进屋里铺好床铺,又打来热水,心疼地帮李雪梅擦拭着脸上的污泥和血迹。
“这孩子,受了多大的罪啊!雪梅妹子,你别怕,以后就安心住嫂子家,哪也别去!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江家三姐妹也围了上来,看着虚弱的老师,大丫懂事地拿来了干净的毛巾,二丫和三丫则小声地问:“李老师,你还疼不疼呀?”
孩子们的童言稚语,和林晚秋毫无保留的关怀,像一股暖流,融化了李雪梅心中最后的冰霜。
她哽咽着说道:“嫂子,太麻烦你们了……等风停了,我去学校宿舍住就行。”
“住什么学校!”
林晚秋立刻板起脸,“下湾村那帮人那么坏,你一个姑娘家住学校多危险!就住这儿!我们家屋子多,不差你一间!”
在林晚秋不容置疑的坚持下,李雪梅最终流着泪点了点头。
安顿好李雪梅,江河才顾得上自己。
他脱下湿透的衣服,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和瘀青看得林晚秋又是一阵心疼。她一边帮他上药,一边掉眼泪。
“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江河咧嘴一笑,握住她的手:“我皮糙肉厚,没事。你去歇着,今天我来做饭。”
他走进厨房,看着灶台边忙碌的妻子,心中一片温软。
而躺在里屋的李雪梅,听着外面一家人温馨的对话,感受着这份久违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善意,心中既羡慕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