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为这番话,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是江河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但如果渔场本身是有限的,那这种“渔”也只是竭泽而渔。
在孙胜国和李虎期待的目光中,江河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平静地放进嘴里,缓缓嚼碎。
然后,他抬起头,说出了一番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村长,你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只能在江边钓鱼?”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院墙,望向了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想要真正让全村人都富起来,靠这江边的小打小闹是不行的。”
“除非……”
江河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头,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湖里。
“除非咱们村能有更多的船,不是现在这种小舢板,是能出远海的大船!大家伙拧成一股绳,一起出海捕鱼,捕捞真正的海货!”
“光有船还不够,”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想法,“我们还得有属于咱们长山村自己的码头!我们自己收鱼,自己卖鱼,甚至自己运到城里去卖!”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才能真正地富起来,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大为和孙胜国张大了嘴,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脸上的表情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
建码头?
那是镇上,甚至县里才敢想的事!他们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渔村,建自己的码头?
这江河,是疯了,还是在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李大为和孙胜国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愣在那里,手里的酒杯举在半空,忘了喝,也忘了放下。
建码头?
自己收鱼,自己卖鱼?
这……这是他们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渔村敢想的事吗?
短暂的死寂之后,李大为最先反应过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失笑道:“江河,你……你是不是喝多了?建码头?你知道那得多少钱吗?把咱们整个长山村卖了都凑不够一个零头!”
“是啊江河,”孙胜国也缓过神来,摇着头苦笑,“想法是好,可这就是个梦啊,咱得脚踏实地。”
李虎更是挠着头,嘿嘿傻笑:“河子,你这想得也太远了,咱现在能天天吃上肉就不错了。”
面对三人的不信和失笑,江河没有争辩,也没有多做解释。
他只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一种平静而笃定的语气,看着他们。
“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三人的笑声都僵在了脸上。
他们看着江河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醉意,只有一片他们看不懂的,名为野心的火海。
这顿酒喝到了半下午,孙胜国和李大为带着满心的震撼和疑惑,摇摇晃晃地走了。
江河也确实有些喝多了,回到屋里,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是在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和轻柔的触感中醒来的。
睁开眼,宝贝女儿已经放学回来了。
江大丫正拿着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给他扇着风,怕风大了凉着他。
江二丫端着一碗晾好的温水,小声说:“爸,喝口水润润嗓子。”
江三丫则学着妈妈的样子,用一双小拳头,笨拙地在他的腿上捶着。
“爸爸辛苦了。”
看着女儿们懂事的模样,江河的心瞬间被一种温热的情感填满。
他想起前世,自己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沉迷赌博,输光了家产,也输光了女儿们的尊重和爱。
她们的童年,没有父亲的陪伴,只有无尽的争吵和贫穷。
而现在,他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河坐起身,一把将三个女儿全都揽进怀里,用胡子拉碴的下巴挨个蹭着她们娇嫩的小脸,惹得她们咯咯直笑。
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庆幸和后怕,暗暗发誓,这一世,他要倾尽所有,让她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李雪梅有些拘谨地站在院门口,白皙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二丫他们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呀,李老师,快进来坐!又麻烦你了!”
林晚秋热情地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就不放,“饭都做好了,可不许走,今天必须在嫂子家吃饭!”
李雪梅推辞不过,被热情地按在了饭桌上。
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里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一个年轻女老师自己回家不安全。
“李老师,我送你回去。”江河主动说道。
“不用不用,江大哥,没多远,我……”
“听我的。”江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拿起墙角的一把手电筒。
李雪梅只好红着脸,跟在江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手电筒的光柱在漆黑的夜里划开一道光亮,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虫鸣,气氛有些安静。
刚走到村口的大榕树下,一阵压低了声音的闲言碎语,就清晰地飘了过来。
“哎,你们看,那不是江河跟那个李老师吗?”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啧啧……”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李老师看江河的眼神就不对劲!一个城里来的黄花大闺女,干嘛老往江河家跑?”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正是村长李大为那个长舌妇儿媳妇。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谁不知道林晚秋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肚子不争气,怕是生不出儿子了!江河现在发了财,能没点想法?这李老师可是文化人,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
“他这是想让这女老师给他生儿子呢!”
这些话,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恶毒又肮脏,狠狠地扎进了李雪梅的耳朵里。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僵在原地,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嘴唇不住地颤抖,眼中充满了羞愤和屈辱。
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在村里无亲无故,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如何能经受得住这般污秽的流言蜚语!
江河的脸色,则在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手电筒的光,直直地射向榕树下那几个长舌妇的脸上!
“嘴里是塞了粪吗?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