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院门一关,仿佛就将码头和江滩上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都隔绝在外。
江河拉着林晚秋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这才摊开她的手掌。
那颗橘金色的美乐珠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一层蜜糖般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
江河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炙热。
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楚这颗珠子的价值。
前一世,一颗品相远不如这颗、颜色也更淡的美乐珠,在三十年后被拍出了一千万的天价!
而现在,这颗堪称绝品的稀世珍宝,就静静地躺在自己妻子的手心。
有了它,就等于有了千万家财。
以后女儿们不管是读书还是嫁人,都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底气和资本。
林晚秋小心翼翼地捧着珠子,翻来覆去地看,喜欢得不得了。
她刚才受的惊吓和委屈,早就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头,看着丈夫沉稳的侧脸,刚才在江滩上,他一脚踹飞张红,三拳两脚就放倒三个壮汉的霸气身影,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山。
林晚秋心头一热,凑上前,飞快地在江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江河愣了一下,转过头,正对上妻子羞涩又亮晶晶的眼睛。
他心中一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当家的,”林晚秋红着脸,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螺里……真的有宝珠啊?”
江河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妈祖娘娘跟我说,咱们江里有宝物,是给咱们家积德行善的赏赐。”
“我今天看到那螺,就觉得跟梦里的一样,没想到……真的有。”
这个说法充满了神话色彩,但在这个时代,却最是让人信服。
林晚秋果然深信不疑,她捂着嘴,眼中满是敬畏和后怕:“天哪!那……那张红抢了妈祖娘娘赐给咱们的东西,还掉进江里,是不是遭报应了?”
江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
另一边,江滩上。
张红被几个娘家小河七手八脚地从水里捞了上来,浑身湿透,喝了好几口浑浊的江水,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狗。
她一上岸,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满心的怨毒和不甘。
宝珠没了,自己被打了,还在两个村子的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哥!咱们回家!回下湾村!我爹要是不给我出这口气,我就死给他看!”
张红披头散发,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嘶声尖叫道。
她那个被江河一拳打晕的黑脸小河也缓了过来,捂着剧痛的下巴,满眼怨毒:“对!回去找爹!这事没完!我非弄死那姓江的不可!”
几人不再理会长山村的村民,也顾不上浑身的泥水,搀扶着张红,怒气冲冲地直奔隔壁的下湾村。
下湾村。
张红的父亲张富贵,是下湾村生产大队的队长,管着全村几百号人的生产和民兵,在村里说一不二,向来是横着走的人物。
当他看到宝贝女儿浑身湿透、披头散发地哭着跑回来,几个儿子也是鼻青脸肿、一脸屈辱时,张富贵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爹!我们被长山村的人欺负了!”
张红一看到她爹,立刻扑上去嚎啕大哭,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在她嘴里,江河一家成了仗势欺人、抢夺宝物、行凶伤人的恶霸。
“他江家发了点财,就不把我们下湾村的人放在眼里了!他们抢了我们找到的宝珠,还把我哥他们打成这样,最后还把我踹进江里,要不是我命大,就淹死在里面了啊爹!”
“砰!”
张富贵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缸子都跳了起来。
“反了天了!他长山村的人,也敢欺负到我张富贵的头上!”
张富贵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凶光毕露,“我女儿和儿子在自己家门口的江滩上被人打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张富贵的脸往哪儿搁!”
他猛地站起身,冲着院子外怒吼一声:“来人!把村里能动弹的爷们儿都给我叫上!抄家伙!今天不把他长山村掀了,我他妈就不姓张!”
一声令下,整个下湾村瞬间炸了锅。
张富贵的几个心腹立刻分头去叫人,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上百个手持锄头、铁锹、鱼叉甚至木棍的下湾村村民,就黑压压地聚集在了张富贵家的院子外。
“走!去长山村!给队长出气!”
“干他娘的!”
上百号人,气势汹汹,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着长山村的方向涌去。
这股骇人的阵仗,恰好被一个从镇上赶集回来的长山村村民看在了眼里。
那村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抄小路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下湾村的人打过来了!上百号人,都拿着家伙啊!”
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长山村。
村支书孙胜国和村长一听,腿都软了。
“快!快敲钟!敲大鼓!”村长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调,“让村里人都到祠堂集合!快!”
“咚!”
“咚!咚!咚!”
祠堂门口那面平时只有在过年或是有大事宣布时才会敲响的大鼓,被人用尽全力擂响,沉重而急促的鼓声,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江河家的小院里,夫妻俩的温情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猛地打断。
林晚秋脸色一白:“当家的,出什么事了?怎么敲大鼓了?”
江河的眉头瞬间皱紧,他站起身,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
鼓声太急,太乱,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江滩上那场冲突。
“晚秋,”江河转过身,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待在家里,把院门从里面锁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不要出来,知道吗?”
“当家的……”
林晚秋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