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人站在殿角,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老夫人扶着柱子,手止不住地抖,嘴里反复念叨:“完了,全完了……”
原本以为送叶德馨入宫,叶家能借势再攀一层,从此牢牢绑住皇室。
可现在,叶德馨不仅没成妃子,反而成了身份存疑的笑柄,别说嫁入皇家,将来能不能寻个好人家都难。
叶老爷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看向楚云容的眼神里满是恨意,却连上前理论的勇气都没有。
方才楚云容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连德嫔都能逼到绝境,他们叶家,哪里惹得起?
楚云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叶知夏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对着楚云容深深一福:“多谢容淑小姐……若不是你,我今日怕是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楚云容微微颔首,转身看向皇后:“娘娘,此事虽了。”
“但德嫔在宫中用稀酸造假,混淆皇室血脉,若不稍加惩戒,怕是难服众心。”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沉声道:“德嫔,你私用禁物,扰乱宫闱,即日起禁足长春宫,闭门思过三月,禁足期间,不许任何人探视。”
德嫔脸色骤变,刚想争辩,却被皇后冷冷一眼怼了回去:“怎么?你还想抗旨?”
德嫔咬着唇,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应了声:“臣妾……遵旨。”
待众人散去,皇后看着楚云容,轻声道:“你这一步棋,走得妙。”
楚云容浅笑道:“娘娘过奖了。我只是不想让用心险恶之人,坏了皇室的规矩,也害了无辜之人。”
她顿了顿,又道。
“不过,德嫔虽被禁足,但谢涟风心中的不甘,怕是不会轻易消散。娘娘日后,还需多留意些。”
皇后点了点头。
楚云容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宫殿。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照不进她眼底深处的算计。
她要的,从来都不止是让德嫔和谢涟风受挫。
她要的,是让那颗怀疑的种子,在皇帝心里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彻底摧毁谢涟风的一切。
而现在,这颗种子,才刚刚开始生长。
众人都离开后
谢涟风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耳边反复回响着到此为止四个字。
那哪里是认下他的身份,分明是在说,他需被遮掩,身份见不得光的。
从前他走在宫中,侍卫见了会躬身行礼,朝臣见了会巴结,连其他皇子见了他,都要矮上三分。
可现在,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些落在背后的目光,有鄙夷,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太子之位……”
他低声呢喃,指尖的血滴落在地砖上。
红得刺眼。
“我的太子之位……”
他猛地转头看向德嫔,眼神里满是怨怼。
“若不是你弄巧成拙,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德嫔被他看得一缩,刚压下去的慌乱又涌了上来,却还强撑着架子:“慌什么!”
“皇上不是还认你吗?只要本宫再在皇上面前多吹吹枕边风,太子之位还是你的!”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却发虚。
方才皇帝扫落瓷碗时的眼神,冷得像要剜了她的心,她知道,那份宠爱,怕是要凉了。
叶家的马车摇摇晃晃驶入熟悉的街巷。
车帘缝隙漏进微光,叶知夏抬眼的瞬间。
眼底骤然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猎手锁定了猎物。
车厢外,叶家众人早已在府门前等候,眼底藏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竟敢缠上叶家,定要好好搓磨,让她知道厉害。
他们却没料到,自己满心算计要拿捏的外人,根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是一条正缓缓收紧獠牙,随时能咬断他们喉咙的毒蛇。
车座上,叶知夏抬手取出一面黄铜镜。
镜面映出女子清丽的眉眼,她指尖轻轻抚过颧骨处那道极淡的疤痕,触感微凉。
这是她第七次易容改骨后,唯一没能彻底抹去的印记。
眼尾被药草熏得狭长,下颌经银针刺骨重塑。
连声线都被特制汤药调得声音也很像叶夫人。
再寻不见半分七年前那个名叫汪茯苓的江南少女模样。
七年前的寒夜,叶知夏藏在祖宅柴房的草垛里,听着前院传来父亲的闷响,母亲的哭嚎,还有弟弟攥着她衣袖时,最后一声阿姐被烈火吞噬。
柴门缝隙中,她看见正值壮年的叶老爷,身着锦袍狠狠踩着父亲的手。
他身旁只有十五岁的儿子叶明志,却面无表情地将火油往母亲身上泼,火苗窜起的瞬间。
父子二人眼底那抹相似的冷意,像烧红的烙铁,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们说叶家欠了叶府三条人命,可叶知夏清楚,父亲紧攥的祖宅地契才是催命符。
叶府正值扩张,要吞掉整条街巷扩建府邸。
父亲便是当时有名的富商,汪安民不肯画押,便成了眼中钉。
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也烧光了叶知夏前半生所有的暖意。
从废墟爬出时,她脸上带着火燎的伤,怀里揣着父亲藏在她衣襟里的碎银。
跪在江湖医馆门前,她求那位擅换脸的神医。
“我要将脸变得像她的脸一样。”
医士摇头叹“此举伤天和”
可他不知,叶知夏要的从来不是苟活,是能站在叶府面前的利刃。
七年间,她跟着医士遍历山川寻药,用草药蚀骨改容,以银针重塑轮廓,靠汤药改变声线。
好在她年纪尚小,这脸恢复得极好,根本就看不出有易容的痕迹。
叶知夏跟着叶夫人踏入叶府大门时,指尖悄悄攥紧了袖口。
她本以为凭着皇后亲认的叶家女儿身份,至少能换来几分体面,可脚刚沾到叶府的地。
叶夫人就丢来一套粗得磨皮肤的麻衣,冷嗤道:“别做攀高枝的梦,往后你就是府里的洒扫婢,安分干活。”
叶知夏却没半分怯意,径直走到厅堂主位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脊背挺得笔直,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椅边雕花,语气里带着几分嚣张的底气:“皇后娘娘亲口说我是叶家血脉,你们敢这么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