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她松了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甚至暗自庆幸。
还好没真把这丫头逼急了,不然荣国公府的财富落了空,损失可就大了。
圣旨到侯府,楚云容抬靴踹向侯府那扇斑驳的朱门。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木门晃了三晃。
陆今安攥着半块冷硬的窝头从破屋冲出来,蜡黄的脸一看见楚云容,瞬间拧成了麻花。
他扯着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硬撑着往日世子爷的倨傲,尖声骂道:“你还敢来?如今成了孤家寡人,想求本世子复合?晚了!”
他上前两步,眼底满是贪婪。
“不过念在旧情,你把嫁妆全交出来,帮侯府翻身,本世子或许还能容你回来做个妾!”
“呸!”
没等楚云容开口,身后的春水已叉着腰上前,声音脆亮。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也是,现在侯府穷得连镜子都买不起,瞧瞧世子爷饿到眼窝子深陷,裤腰松得能塞个拳头,也配提复合二字?”
春水把世子爷三个字咬得极重。
“我们郡主便是嫁个寻常百姓,也比跟你这窝囊废强!”
“你!”陆今安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
指腹触到凹陷的颧骨,粗糙的皮肤,才猛地想起。
抄家后日日喝稀粥,他早没了往日的俊朗,干瘦的身子裹在粗布里,活像个讨饭的乞丐。
再看楚云容,霞光云锦衬得她肤白胜雪,腰间玉佩晃着莹光。
两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底气瞬间泄了,却仍强压着心慌追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楚云容挑眉,从袖中抽出圣旨。
圣旨卷轴一展开,侯府庭院里的风都静了,连枝头的麻雀都不敢吱声。
她声音清冽如冰,一字一句念得掷地有声,轻跳上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淑郡主之夫陆今安,德行有亏,行径可鄙。”
“成婚以来,不思夫妻之义,觊觎郡主钱财,心怀贪念,全然不顾夫妻情分与伦理纲常,此等行为,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不、不可能!”陆今安浑身一震,手里的窝头掉在地上。
他猛地想起。
当初谢涟风去抢大朝会的差事,是他出的馊主意!
原以为能断了楚云容的靠山,怎料皇上竟真的允了和离?
若楚云容走了,荣国公府的金山银山,就彻底与他无关了!
他踉跄着后退,脚腕撞到门槛,差点摔个跟头。
“为彰公道,特允容淑郡主休夫之请!”
楚云容的声音继续传来,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他心口。
“自圣旨下达之日起,容淑郡主与陆今安恩断义绝,解除夫妻关系。”
“陆今安不得再行纠缠,亦不得染指郡主分毫财物!此后,容淑郡主婚嫁自由,旁人不得干涉非议,钦此!”
楚云容笑了笑,将圣旨递给陆今安:“接旨吧,陆世子。”
“休,休夫?”
陆今安的嘴张极大,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
“这世上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女子休夫的道理?”
“你,你竟敢抗逆纲常!”
他想到日后自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双腿一软,瘫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眼神空洞得像个死人。
“爹爹”陆娇婷穿着打补丁的裙子,哭哭啼啼从屋里冲出来。
陆子耀也攥着半本破书跟在后头。
两人一左一右扶住陆今安,陆娇婷红着眼指着楚云容嘶吼:“我们已经这么惨了,你这个毒妇还要赶尽杀绝!你会遭天谴的!”
陆子耀也梗着脖子,眼底满是怨毒,却不敢上前半步:“你等着!等我高中状元,定要奏请皇上,把你打入天牢,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你现在得意,迟早有报应!”
楚云容看着这对不知悔改的兄妹,只觉得可笑。
她勾唇冷笑一声,转身便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
踏出侯府门槛的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清风。
侯府里潮湿的霉味没了,压抑的怨气散了,扑面而来的阳光暖得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一世,她终于彻底摆脱了这座泥潭,摆脱了陆今安。
他最后回望一眼如同牢笼的镇西侯府。
上一世被囚于此,惨死血泊的画面瞬间翻涌,刺骨的寒意好像还是昨天。
次日大朝会如期开场。
楚云容归朝复职,还得了个五品典仪的消息一传开,先前暂退的公子贵女们立刻拥回场中。
连早几日抽身的商人也尽数折返,场面上瞬间热闹起来。
马球场更是成了沸腾的焦点。
这群人本就对马球盼得紧,前几日被意外打断时个个憋了满肚子火,如今能重新挥杆,人人都卯足了劲。
马蹄踏得尘土飞扬,球杖挥得虎虎生风,额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也没人肯喊停。
只听得见球杖碰撞声此起彼伏。
商人们一眼瞅见场中的楚云容,顿时像看到了摇钱树。
手里的木牌几乎是抢着买,生怕慢一步就少赚了先机。
现在郡主回来了,定会有钱可赚,所以个个都敞开钱袋子,尽情消遣。
一旁观礼的外国使臣看得连连点头,忍不住低声议论:“大乾的公子小姐们当真活力十足!你看这马球打得,真是精彩!”
“可不是嘛!就是前几日忽然停了,还让我惋惜了好一阵。”
“我走南闯北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大朝会!”
阁楼里,皇帝听着这些夸赞,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心里愈发笃定。
把楚云容找回来,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楼下的大臣们也没闲着,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
“听说楚郡主如今已是五品典仪了?”
礼部尚书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自豪:“什么听说,这本就是实情!”
“以郡主的本事,别说五品,再高些也担得起!”
御史悄悄瞥了他一眼,心里暗忖。
楚家这侄女,若生为男子,别说五品官,就算坐到我这位置,甚至礼部尚书之位,也绝非难事!
这话他没敢说出口,免得给楚云容招了嫉恨。
刑部尚书听得连连咋舌,倒吸一口凉气:“皇上竟然真的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