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的好日子,来了。
至少,在院里人看来,是来了。
自从那封电报之后,秦淮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腰杆挺直了,走路带风了,看见人,也不再是过去那副低眉顺眼,含着眼泪的样子。
她甚至,还去供销社,扯了二尺新布,给自己和两个女儿,做了身新衣裳。
虽然还是粗布的,但没有一个补丁。
贾张氏更是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现在每天啥也不干,就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当间儿。
手里不是嗑瓜子,就是啃苹果。
那是她让秦淮茹,花“大价钱”买回来的。
她见着谁,都拿那双三角眼斜着人家,下巴颏抬得老高。
那意思好像在说:看见没?我们家,现在是人上人了。你们这帮穷鬼,以后见了我们,都得绕着走。
院里人看着她那副德行,心里头都骂翻了天,可面上,谁也不敢得罪她。
毕竟,这贾家,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可这外人看着风光,关起门来,贾家那屋里,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娘!你能不能别吃了!”
秦淮茹看着贾张氏又从柜子里摸出一个苹果,在那儿“咔嚓咔嚓”啃得山响,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吃个苹果怎么了?我吃你家的了?”贾张氏把眼一瞪,理直气壮,“这钱,是我们家棒梗卖命换来的!我当奶奶的,吃个苹果,还不行了?”
“什么叫卖命换来的?说得那么难听!”秦淮茹气得胸口疼,“那是去香港享福!”
“再说了,现在钱还没到手呢!你就这么个花法,等钱到了,还不得让你一天给败光了?”
这几天,贾张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天天吵着要吃好的,穿好的。
白面馒头嫌不够软,非要吃蛋糕。
猪肉嫌腻,非要吃牛肉。
秦淮茹那点儿压箱底的私房钱,眼瞅着就要见底了。
“我败家?我怎么就败家了?”贾张氏把啃了一半的苹果往桌上重重一拍,“我告诉你秦淮茹!这钱,是我大孙子换来的!跟你没关系!”
“等那五千块彩礼到了,你一分钱都别想碰!都得归我管!”
“还有那套房子,房本上必须写我跟棒梗的名字!你一个要改嫁的寡妇,凭什么占我们贾家的便宜!”
贾张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
在她看来,秦淮茹迟早是要嫁人的。
这钱和房子,要是捏在秦淮茹手里,那不就等于,便宜了外人吗?
必须得牢牢攥在她自己手里才行。
秦淮茹听着她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娘!你讲不讲理!那信是我让三大爷写的!条件是我提的!现在倒好,跟我没关系了?”
“那房子,电报上说了,是给我们娘仨的安身之所!凭什么写你的名字?”
“我告诉你,不可能!”
秦淮茹也豁出去了。
以前,她怕贾张氏,是因为她得指望傻柱,指望这个家。
现在,她手里攥着天大的指望,她还怕谁?
“嘿!你个小娼妇!你还敢跟我横了是不是!”贾张氏一看秦淮茹敢顶嘴,立马就炸了毛,张牙舞爪地就要上来撕她。
“你别碰我!”秦淮茹往后一退,抄起了桌上的擀面杖,横在胸前。
那双眼睛,死死地瞪着贾张氏,里面全是豁出去的狠劲儿。
“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贾张氏被她那副样子给镇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任她拿捏的儿媳妇,今天竟然敢跟她动家伙。
她愣了半晌,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
“哎呦喂!没天理了啊!儿媳妇要打死婆婆了啊!”
“我那苦命的东旭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媳妇要翻天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拿眼睛偷瞄秦淮茹。
这是她的老招数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
以往,只要她这么一闹,秦淮茹就得乖乖服软。
可今天,这招,不灵了。
秦淮茹就那么举着擀面杖,冷冷地看着她。
“娘,您别嚎了。”
“没用。”
“这家,现在是我当。您要是听话,好吃好喝地供着您。您要是不听话,非要作妖……”
秦淮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气。
“那等我们搬了新家,您就一个人,守着这破屋,过去吧。”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贾张氏的脑门上。
她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淮茹。
她说什么?
让她一个人,守着这破屋?
那怎么行!
她还指望着,搬进大房子,当老佛爷,让秦淮茹伺候她一辈子呢!
“你……你敢!”贾张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看我敢不敢。”秦淮茹把擀面杖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您,要是还想过好日子,就给我老实点儿。”
说完,她不再理会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贾张氏,转身进了里屋。
她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她知道,她今天,是彻底跟贾张氏撕破脸了。
也好。
这个家,早就该换个当家的了。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
她得为自己,为小当和槐花,争。
她冷静下来,开始盘算。
香港那边,说要派人来。
这人,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怎么谈?
这房子,买在哪儿?买多大的?
那五千块彩礼,还有每个月三十块的生活费,怎么给?是一次性给清,还是……
这些,都得想清楚。
她不能再让贾张氏那个蠢货,坏了她的大事。
她正想着,就听见外屋,棒梗的声音响了起来。
“妈!妈!开门!”
秦淮茹打开门,看见棒梗站在门口,一脸的不高兴。
“妈,我饿了,我要吃肉。”
“吃什么肉?哪儿来的肉?”秦淮茹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管!我就要吃肉!傻叔以前天天都给我带肉!”棒梗理直气壮地喊道。
“你傻叔现在有新媳妇了,不管咱们了!”秦淮茹心里一阵烦躁,“以后,别再提他!”
“那我不管!我就要吃肉!”棒梗开始撒泼,在地上打滚。
秦淮茹看着他,心里头,那股子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
但随即,她又强行把火给压了下去。
不行。
不能跟他发火。
他现在,是这个家,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本钱。
是她后半辈子,所有荣华富贵的来源。
她得哄着他。
秦淮茹蹲下身,脸上挤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僵硬的笑容。
“棒梗,好儿子,别闹。”
“妈跟你说个事儿。”
她把棒梗拉到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棒梗,你想不想,去一个,天天都能吃肉,还能坐小汽车的地方?”
棒梗的哭闹声,停了。
他睁着那双,跟他奶奶一样,透着精明和自私的眼睛,看着秦淮茹。
“真的?什么地方?”
“香港。”秦淮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许大茂叔叔,现在在香港,发大财了。”
“他没有儿子。他想让你,去给他当儿子。”
“只要你去了,你就能住大房子,穿新衣服,天天吃肉,上最好的学校。”
“你,愿不愿意去?”
秦淮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怕他,不愿意。
然而,棒梗的反应却让她,松了一口气。
也让她,心里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凉。
棒梗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亮得吓人。
“我愿意!妈!我愿意去!”
他没有问,去了之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他没有问,小当和槐花怎么办。
他只关心,能不能吃肉,能不能住大房子。
这个从小,就被贾张氏教得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秦淮茹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跟贾张氏争的那些,有点可笑。
她争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一个,随时可以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她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