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和刘海中,一头扎进了“废品站寻宝”的伟大事业里,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自然也就没工夫,再盯着院里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这可给林河的“采购”工作,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林河这人,别看平时抠抠搜搜,跟个铁公鸡似的。可一旦被激起了斗志,那办事的效率和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他领了林浩的“圣旨”,揣着那本“皇陵图纸”,第二天就消失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里。
他先去找的,是木匠。
林浩说得对,这年头,手艺人,不值钱。值钱的,是粮食。
林河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专往那些老胡同里钻。他也不直接问,就跟街边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拉家常。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咱这片儿,哪有手艺好的老木匠啊?就是以前给大户人家做过活,见过好东西的那种。”
连着问了好几天,还真让他给问着了。
在南城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住着一个姓鲁的老木匠,七十多了,据说祖上,是给宫里做家具的。
解放后,公私合营,老师傅年纪大了,就在家歇着了。儿女都在外地,就他一个孤老头子,靠着街道发的救济粮,勉强度日。
林河找上门的时候,鲁师傅正在院里,劈柴。
那院子,小得可怜。屋子,也破得不行,窗户纸都烂了好几个洞。
林河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提着一小袋白面,和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肉,走了进去。
“鲁师傅?”
鲁师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精瘦的年轻人。
“你找谁?”
“我找您。”林河把东西,放在院里的小石桌上,笑着说道,“我叫林河。听人说,您是咱京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匠。我这儿,有点活儿,想请您给掌掌眼。”
鲁师傅看着桌上的白面和肉,眼神动了动,但还是摆了摆手:“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你找别人吧。”
“您先别急着拒绝啊。”林河也不恼,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笔记本,翻到了画着“内棺外椁”图纸的那一页。
“您给看看这个。这玩意儿,除了您,我估摸着,这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做的人了。”
鲁师傅本来不想看,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图纸上时,他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放下斧子,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本笔记本,仔仔细 细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非常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图纸上,轻轻地比划着,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这是谁画的?”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一个老先生。”林河答道。
“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啊……”鲁师傅喃喃自语,“这榫卯结构,这尺寸比例……这……这是鲁班爷的手段啊!我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地道的图纸了!”
他看着林河,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小同志,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一个匣子。装一件,比我这条命,还贵重的东西。”林河压低了声音。
鲁师傅沉默了。他看着图纸,又看了看林河,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袋白面和那块肉上。
“这活儿,我接了。”他沙哑地说道,“不过,图纸上这金丝楠木,我可没有。别说我,现在就是把故宫拆了,也找不出这么大一块整料了。”
“这个我们知道。”林河赶紧说道,“我们没想用金丝楠木。就用您手里,最好的料。上好的樟木,行不行?”
“樟木?”鲁师傅想了想,“我手里,倒是还有几块压箱底的老樟木。都是解放前,一个王爷府里拆下来的。放了快三十年了,木性,是绝对稳了。做这个‘外椁’,绰绰有余。但是,做‘内棺’,还差了点意思。”
“那用什么好?”
“紫檀。或者,黄花梨。”鲁师傅说道,“这两种木头,密度大,油性足,千年不腐。才是做这种传世之物的,上上之选。”
林河一听,头都大了。紫檀,黄花梨,那玩意儿比金丝楠木,也便宜不到哪儿去啊!
“鲁师傅,这……这上哪儿找去啊?”
“我倒知道一个地方。”鲁师傅眯着眼睛,神秘地笑了笑,“前门外,有个‘鬼市’。天不亮就开,天一亮就散。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你拿着这图纸,再去提上两袋白面,去找一个外号叫‘料司令’的瘸子。就说,是我鲁老七让你去的。他手里,准有好东西。”
林河听了,心里大喜。他没想到,这老木匠,不光手艺好,门路也这么广。
他当即就跟鲁师傅说定了价钱。活儿干好了,除了钱,每个月,再给他送二十斤白面,两斤肉!
鲁师傅激动得,手都抖了。有了这些东西,他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搞定了最难的木料,剩下的事情,就顺畅多了。
林河按照鲁师傅和林浩指点的路子,一头扎进了京城的黑市和各种犄角旮旯里。
他用一袋大米,从一个下放干部的家属手里,换来了一台几乎全新的,德国产的蔡司显微镜,钱穆要的那个高倍放大镜,算是超额完成了。
他用两支盘尼西林,从一个家里有病人等着救命的,前朝遗老手里,换来了一个品相完好的,西洋座钟。那座钟里,就嵌着一个英国造的,指针式的温湿度计。
石棉瓦,生石灰,木炭,这些东西,他更是没花一分钱。他找到几个专门收破烂的,跟人家说,只要帮他凑齐这些东西,就管他们一个月的饱饭。那些收破烂的,一听有这好事,跟疯了似的,几天之内,就给他凑了一大车。
不到半个月,林河就把清单上的东西,七七八八,都给凑齐了。
当他指挥着人,把那几根散发着幽香的,不知道是紫檀还是黄花梨的木料,和那一堆堆的材料,分批,秘密地运进西郊基地的时候,林浩都惊呆了。
他看着自己这个二哥,风尘仆仆,黑了,也瘦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二哥,你……”
“别说话!”林河一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那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账。
“小浩,你猜猜,办这些事,我花了多少钱?”他一脸神秘地问道。
林浩想了想:“那箱金条,去了三分之一?”
“呸!”林河得意地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根?”
“不!”林河摇了摇头,把那根手指头,掰弯了一半。
“半根小黄鱼!”
“我告诉你,小浩。你二哥我,不光把东西都给你办齐了。我还用你给我的那几个破碗,倒手,赚了半箱子大洋回来!”
林河拍着自己的胸脯,感觉自己,就是这个时代,最牛逼的,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