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墙上,院子里林家传来的笑声,却一浪高过一浪,清晰得像有人拿着锥子在他耳朵里搅。
每一声笑,都让他心口抽搐一下。
屈辱、愤怒、怨恨。
这些情绪混在一起,像一锅滚开的毒药,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
凭什么?
他想不通。
他许大茂,在厂里是人人巴结的放映员,在院外是吃得开的人物,怎么一回到这个四合院,就成了人人唾弃的臭狗屎?
凭什么他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个病秧子林浩,做什么都风光无限?
拳头,他打不过傻柱。
脑子,他玩不过林浩。
他被彻底孤立了,成了院里最大的笑话。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大茂的眼睛里,迸出疯狂的凶光。
‘明着干不过你们,老子就来暗的!’
他猛地从墙边弹起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小小的屋子里烦躁地来回兜圈。
脑子转得飞快。
放电影……设备!对,就是设备!
林家那台放映机是德国货,是红星剧院的淘汰品。
报废品也是国有资产!
处理国有资产,那是有铁规矩的!
林家拉回来修好,还在院里私自放映,这是什么行为?
许大茂的嘴角,咧开一个阴森森的弧度。
‘往小了说,是占国家便宜。往大了说,这叫侵吞、倒卖国家财产!叫投机倒把!’
举报!
必须写举报信!
但这信,不能给街道,更不能给轧钢厂。
街道王主任那老娘们,早成了林家的哈巴狗。杨厂长更是林家的座上宾。
信送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要告,就告到天上去!告到他们谁都保不住的地方去!’
一个单位的名字,在他脑子里猛地跳了出来——市文化局!
全市的电影院、剧院,都归它管!
红星剧院自然也在其中。
他不光要告林家,还要把那个帮着林家办事的马科长,一块儿拉下水!
‘内外勾结,监守自盗!把你们捆在一根绳上,我看你们谁能跑!’
主意一定,许大茂心里那股子阴狠的劲儿又活了过来。
他立刻找出纸笔,趴在桌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炮制这封淬满了毒液的信。
他把林家怎么拉走设备,怎么在院里放电影收买人心,怎么把另一台机器藏起来,添油加醋,扭曲黑白,全写了上去。
他专挑最狠的词儿用。
说马科长和林家是硕鼠,是蛀虫,是倒卖国家财产的犯罪分子。
说林家是想在院里搞独立王国,拉帮结派,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而他自己,则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勇敢揭发黑幕的革命群众。
写完,他吹干墨迹,捏着信纸反复看了好几遍,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
这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颗子弹。
他小心地把信折好,塞进信封。
光有信,还不够。
得有证据!
他猛地想起,那天林浩跟人说,另一台机器拆了,当什么“战略备件库”。
“狗屁的备-件库!”
许大茂心里冷笑。
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可能拆了当零件!肯定是整机藏起来了!
‘只要我找到那台机器,拍下照片,就是铁证!人赃并获!’
从这天起,许大茂就像个孤魂野鬼,在院里游荡。
他不吵不闹,只是用一双蛇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东跨院,特别是林家搭的那个棚子。
他摸清了林家人的作息。
那个虎背熊腰的林海,几乎整天都泡在棚子里,叮叮当当地响。
秘密,就在那个棚子里。
他在等一个机会。
几天后的深夜,机会来了。
他趴在窗户缝里,亲眼看着林家屋里的灯一盏盏熄灭。
整个院子,彻底安静了。
他像只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从自己屋里溜了出来。
他贴着墙根的阴影,一点点地,摸到了东跨院的棚子门口。
门,用一个最简单的木插销从里面闩着。
许大茂从兜里掏出早就备好的铁丝。
捅进去,轻轻一拨。
“咔嗒。”
一声轻响,门开了。
许大茂心里一阵狂喜,闪身钻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棚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不敢开灯,只能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那点月光,贪婪地扫视着。
角落里,那台修好的放映机用布盖着。
工作台上,堆满了工具和零件。
另一台呢?
另一台藏哪儿了?
他弯下腰,几乎是趴在地上,摸索着工作台下面,又摸向墙角的杂物堆。
没有。
都没有!
就在他越来越急的时候,脚尖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蹲下一摸。
是个大木箱子!
上面,还挂着一把锁!
‘找到了!肯定在这里头!’
许大茂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再次掏出铁丝,对着锁孔捅了进去。
可这把锁,比门上的插销要复杂百倍。
他捅了半天,急得满头大汗,手都开始抖了,那锁头却纹丝不动。
“操!”他压着嗓子,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就在这时。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正不偏不倚地朝着棚子这边过来。
许大茂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了!
他闪电般收回铁丝,连滚带爬地缩到门后的阴影里,像只壁虎一样死死贴着墙壁,连呼吸都停了。
他从门缝往外看。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林家的屋里出来,正一步步走近。
是林海!
许大茂的血,瞬间凉透了。
‘完了!’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