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股馊味,混着劣质烧酒刺鼻的辣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傻柱半趴在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那碟黑乎乎的花生米。
酒瓶已经空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空了。
易中海那张伪善的脸,秦淮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转。
他掏心掏肺,换来的是什么?
是人家把他当傻子,当冤大头,把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当成了喂养别人家的料!
他现在就是整个轧钢厂,整个南锣鼓巷最大的笑话。
他抓起空酒瓶,还想往嘴里灌,却只灌了一嘴的空气。
“嗝……”
一个混合着绝望和酒精的饱嗝,从他喉咙里顶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和命令。
“乖孙!开门!奶奶来了!”
这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傻柱麻木的脑子里。
奶奶?
搁在半个月前,他听见这声,会立马从床上弹起来,满脸堆笑地去开门。
可现在……
林浩那小子不带一丝感情的话,在他耳边炸开了。
“她把你当‘乖孙’,可她眼睁睁看着你被当枪使,吭过一声吗?”
“她不是聋,她是坏!”
是啊!
坏!
这个老虔婆,比易中海还坏!
易中海是骗他,这个老东西,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骗,还装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心安理得地吃着他这个傻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东西!
“轰!”
一股混着酒精的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傻柱通红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破桌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几步冲到门前,一把将门栓狠狠拉开!
“吱呀——”
门开了。
门口站着的聋老太,正准备好了一肚子委屈,准备扑进“乖孙”怀里好好哭诉一扬。
可她看到的,是一张因为愤怒和酒精而扭曲的脸,一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她心里咯噔一下,那副慈祥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乖……乖孙,你……你喝酒了?”
“别他妈叫我!”
傻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听着恶心!”
聋老太彻底懵了,她活了这大半辈子,傻柱从来没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
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拿出了她最惯用的长辈威严。
“傻柱!你喝了多少猫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是你奶奶!”
“我呸!”
傻柱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往前逼近一步,那股浓烈的酒气熏得聋老太连连后退。
“奶奶?我何雨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帮祖宗!”
“你眼睁睁看着易中海那个老畜生把我当猴耍,把我卖了还帮你数钱,你是不是躲在后院的屋里偷着乐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何雨柱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傻 B!”
这番话,粗鄙,直接,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往聋老太心窝子里捅。
聋老太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她被戳中了最阴暗的心事,又惊又怒。
“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老了,耳朵聋!”
她又拿出了那套装聋作哑的把戏。
“还装!”
傻柱的音量陡然拔高,整个中院都能听见他的咆哮。
“你那耳朵比狗都灵!谁家耗子偷了块红薯你都知道!易中海和秦淮茹天天晚上在后院地窖里打滚,你能不知道?”
“你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你们这帮黑了心的王八蛋,合起伙来算计我一个!”
“现在好了,你那当官的外孙女让人撸了!杨厂长也不搭理你了!没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想起我这个‘乖孙’了?”
“你想让我给你当枪使,去跟林家拼命?”
“我告诉你,晚了!”
傻柱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
“从今往后,你死你的,我活我的!你就是饿死在我家门口,我都不会给你一口馊饭!”
“你再敢来烦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整个院子。
许大茂第一个从屋里窜了出来,靠在门框上,嗑着瓜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喊了一嗓子。
“哎哟,傻柱这是怎么了?要大义灭亲啊?老祖宗,您这最疼的乖孙,这是要造反呐!”
前院的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对着窗户小声跟家里人嘀咕:“完了完了,这傻柱是真疯了,连老祖宗都敢骂,这下有好戏看了。”
更多的人家,则是把门拉开一条缝,或者掀开窗帘一角,用震惊、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这扬前所未有的大戏。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聋老太的脸上,身上,心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任人围观。
她所有的尊严,所有的威风,在傻柱这通不留情面的臭骂里,被撕得粉碎。
她想撒泼,想往地上一躺,想像过去一样哭天抢地。
可她看着傻柱那双赤红的,充满了暴戾和决绝的眼睛,她知道,没用了。
这把她用了几十年的刀,真的,彻底,不听她使唤了。
甚至,还要反过来,捅死她。
“滚!”
傻柱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最后一个字,那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一种解脱后的疯狂。
“砰!”
房门被重重地摔上,溅起一片灰尘。
门外,聋老太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周围那些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她完了。
彻底完了。
她最大的靠山,倒了。
她最后的底牌,废了。
她感觉喉咙里一阵腥甜,一股气血猛地顶了上来,再也压抑不住。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像一朵妖艳的红梅,绽放在那扇紧闭的门板上。
她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那根龙头拐杖,“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哟!死人啦!”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东跨院,林浩端着一个搪瓷大碗,碗里是刚出锅的白米饭,他站在自家门口,静静地看着中院那片混乱。
王秀芝从他身后探出头,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浩儿,那老虔婆,好像真不行了。”
林浩扒拉了一口饭,嚼得不紧不慢,脸上没什么表情。
“娘,一个空了,两个也快了。”
“后院那两间,中院这一间,都该腾出来了。”
他淡淡地说道。
“明儿个,您让爹去街道办跑一趟,就说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得开个全院大会,重新说道说道这房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