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拖着易中海,就像拖着一条破麻袋。
“哐当”一声。
屋门从外面被锁死。
锁上的不只是一个人,更是这个院里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
傻柱还瘫在院子中央的泥地上,像个被抽了筋骨的空皮囊,嘴里发着无意识的、小狗一样的呜咽。
没人管他。
一把钝了、废了的刀,就该被扔在墙角自己生锈。
“都散了!散了!”
刘海中挺着个大肚子,总算找到了当官的感觉,挥着手驱赶看热闹的街坊。
“大半夜不睡觉了?明天不上班了?回去回去!有啥好看的!”
人群一步三回头地散了,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吃饱了瓜的兴奋劲儿,足够他们念叨好几个月。
许大茂缩在人堆里,一双贼眼却死死黏在东跨院林家人的身上。
当他跟林浩那双平静的眼睛对上时,他浑身一哆嗦,赶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哈腰,然后一溜烟钻回了自己屋。
东跨院,林家。
门一关上,王秀芝再也憋不住了。
她“啪”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声音又响又脆,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痛快!哎哟喂,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她嗓门大,震得屋顶都仿佛在掉灰。
“你们是没瞅见易中海那张老脸!被傻柱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跟调色盘似的!啧啧,真是解气!”
二嫂王丽也抿着嘴偷乐,凑到王秀芝跟前,压低了声音,可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藏不住。
“娘,您没听院里那帮人说么,都算计着呢。说易中海这回,工作铁定丢,搞不好还得进去啃窝窝头!”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秦淮茹也跑不了!骗国家抚恤金,那可是大罪!”
“活该!一对狗男女,就该绑一块儿扔河里去!”王秀芝狠狠啐了一口。
她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林建军。
“哎,老头子,你刚才那几下可真行,真威风!跟电影里那大领导似的,手一挥,就把坏蛋给办了!”
林建军正端着大茶缸子喝水,听见老婆的吹捧,腰杆子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领导的架势,慢悠悠地说。
“这叫什么?这叫拨乱反正!我们工人阶级的队伍里头,决不能留这种害群之马!”
他喝了口茶,眼神在全家人脸上一扫,最后落在林浩身上,全是藏不住的赞许。
“当然,这次能把易中海这个伪君子彻底钉死,浩儿是头功。”
林浩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低头给奶奶孙氏的茶杯里添上热水。
“爹,头功不头功的先放一边。”
二哥林河搓着手,那张算盘脸上全是精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现在易中海倒了,他那两间大南房,不就空出来了吗?那可是咱们院里最好的屋子,又大又敞亮!”
这话一出口,屋里几个儿媳妇的呼吸都重了点。
王丽立刻接上话,跟自己男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是啊爹!您现在是院里的联络员,这分房子的事,还不是您一句话?前进前步都多大了,还跟大哥大嫂挤着,多不方便。把那两间房拿下来给大哥一家,咱们家不就都宽敞了?”
这话听着是为林海着想,可谁都明白,林海一家搬出去,他们二房不就能占间大屋了?
林建军沉吟着,没立刻答应。
他心里想要,可面子上得过得去。
“咳,这个事,不急。”他官腔十足,“要从长计议,要顾全大局,不能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咱们以权谋私。”
“爹,二哥二嫂就是性子急。”
林浩放下暖水瓶,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一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您说得对,这事不能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那种人畜无害的笑。
“易中海现在只是被咱们关起来了,案子还没定性。咱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他彻底钉死,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咋钉?”林海在一旁闷声闷气地问。
林浩的目光,转向了他娘王秀芝。
“娘,您那手绝活,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王秀芝愣了下,随即眼睛猛地瞪圆,一拍大腿。
“你是说……招魂?”
“对。”
林浩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带着点坏。
“您想啊,这事儿里,最惨的是谁?是贾东旭。最冤的是谁?是那个没生出来的孩子。”
“咱们得让这两位‘苦主’,亲自出来,跟一大爷‘聊聊’啊。”
“哎哟我的好儿子!”王秀芝一下就明白了,激动得直搓手,“这主意太绝了!我这就去准备香灰黄纸!今天晚上,我就让贾东旭和他那个短命的种,趴在易中海的窗户根儿底下,好好跟他算算账!”
她越说越来劲,好像已经看见了易中海被吓尿的样儿。
“我再学几声猫头鹰叫,保管把他吓得魂都飞了!让他也尝尝,什么叫冤魂索命!”
“胡闹!”林建军下意识地皱眉呵斥,“搞封建迷信!传出去我的脸往哪搁?”
“爹。”林浩拦住他,轻声说,“这不叫封建迷信,这叫攻心为上。”
“易中海这种人,嘴上不信,心里最怕鬼神报应。先把他的精神搞垮,明天公安同志一来,不用审,他自己就全招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说了,这事就咱们自家人知道,谁往外说?这叫心理战术。”
林建军听着“心理战术”这四个字,感觉一下就上档次了,沉吟片刻,便默认了。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太太孙氏,用手里的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咚!”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精光四射,慢悠悠地扫了一圈。
“房子的事,跑不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反驳的威严。
“易中海那两间,给老大。”
“傻柱那间,给老二。”
“中院秦淮茹现在住的那两间,也不能便宜了外人。等把她也收拾了,咱们家再合计。”
老太太一开口,就把院里三处最好的房子,全划进了林家的盘子里。
林河和王丽两口子眼睛都听直了,激动得脸都红了。傻柱那屋子也是正房啊!
“娘说的是!”王秀芝第一个叫好。
林建军张了张嘴,想说点“影响不好”之类的扬面话,可一对上老太太那锐利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在这个家,老太太说了才算。
孙氏冷哼一声,拐杖又是一顿。
“光抢房子有啥用?得把人,都给我收拾服帖了!”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易中海是倒了,可这院里,还有一窝子呢!”
“那个秦淮茹,不能让她就这么轻轻松松进去。进去之前,得让她把这些年吃的、喝的、占的便宜,连本带利地给我吐出来!”
“还有那个贾张氏,一肚子坏水的搅家精,也得炮制!”
“还有那个聋老太婆!”
孙氏说到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真正的警惕。
“别看她现在装聋作哑,那老东西,才是院里最奸的。她跟易中海是一伙的,易中海倒了,她肯定要蹦出来。得防着她背后捅刀子。”
老太太一番话,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把接下来的仗怎么打,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浩在一旁听着,心里佩服。
他这位奶奶,才是真正的大玩家。
“奶奶说得对。”
林浩适时地开口,把话题引到下一个目标身上。
“易中海是主犯,秦淮茹就是从犯。现在傻柱把事捅开了,公安明天一来,第一个就要找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咱们得赶在公安来之前,先去跟她‘聊一聊’。”
“让她主动‘坦白’,主动‘检举’易中海,主动‘退赔’这些年占的便宜。”
林浩看向他爹林建军,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争取宽大。”
林建军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浩儿说得对!我们这是在帮助同志,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这正体现了我们管事会的人文关怀嘛!”
他“噌”地站了起来,官威十足地一挥手。
“走!咱们现在就去中院!”
“开一个现扬批判会!让秦淮茹同志,好好地,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林家的女人们,呼啦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
王秀芝更是直接,从墙角抄起一根擀面杖,在手里掂了掂。
“她要是不老实,我就帮她松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