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傻愣愣地看着那个刚刚还坐在地上撒泼,此刻却一脸冰霜站着的瘦小老太太。
易中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林建军动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扶住自己老娘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妈!您别这样,您别说了!”
他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院里的人。
“我大哥二哥,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人,是为了这个国家,才没的!”
“我妈心里苦!她这几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谁知道?!”
“现在,你们还要拿我死去的哥哥来逼我们家?你们的心,是肉长的吗?!”
林建军这番话,既是发飙,更是给孙氏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表演,做了一个完美的注脚,把“悲愤”和“委屈”的情绪,彻底钉死了。
说完,他将母亲交给身后的王秀芝扶着,自己则缓缓转向了已经快要石化的易中海。
他脸上的悲愤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平静和失望。
“易师傅。”
林建军一开口,称呼就变了。
不是“一大爷”,是“易师傅”。
这一声,直接把易中海从院里管事大爷的位置上,给拽了下来。
“本来,捐款帮助困难的同志,这事儿我赞成,思想觉悟是好的。”
林建军的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厂里开生产会议。
“但是,易师傅,咱们做任何事,都得讲原则,讲规矩,要实事求是,对不对?”
易中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更难看了。
“那我问问你。”
林建军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
“这次给贾家的捐款,你们跟街道办报备了吗?”
“轧钢厂的工会有没有批示?有没有相关的文件下来?”
“捐款的标准是什么?是自愿还是摊派?后续这笔钱怎么使用,谁来监督?有没有章程?”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易中海眼皮狂跳。
这些他哪有啊!这就是他自己仗着一大爷的身份,在院里搞的!
林建军看着他便秘一样的表情,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如果没有!那这种行为,算不算私自募捐?”
“算不算违反了财务纪律?!”
“咱们95号院,年年都是先进大院!难道咱们的先进,就先进在搞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强行摊派上吗?!”
话说到这,王秀芝立马跟上了,她可不管什么大道理,她只管把话说明白了。
“哎哟喂,我听明白了!”
她的大嗓门猛地炸响,指着易中海嚷嚷道:
“合着你易中海这是没得到上头批准,自个儿拉着全院的人犯错误啊?”
“你这是想干嘛?想在咱们院里自己立个山头啊?你这思想问题,可不小啊!”
林建军对着王秀芝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激动,然后才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所以,易师傅,不是我们林家觉悟低,不团结。”
“恰恰相反!”
“我们林家,作为光荣的烈属家庭,更要带头遵守组织纪律!坚决拥护组织的决定!”
“我们相信组织,一定会妥善安排好每一位困难职工和家属的生活!”
“至于这种没有得到批准的私下捐款……”
林建军环视全扬,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林家,一分钱,都不能捐!”
“捐了,就是对组织的不信任!”
“捐了,就是带头违反原则!”
“捐了,就是给我们这个先进大院的脸上抹黑!”
“这……”
院里的人全听傻了。
不捐钱,反而成了觉悟高、有原则、维护集体荣誉的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易中海被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已经彻底懵了,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逼捐,能被对方上升到“组织纪律”和“政治错误”这种天大的高度!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框边看戏的林浩,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慢悠悠地开了口。
“易中海同志。”
他声音不大,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调调。
“其实吧,我一直有个事儿想不明白,想请教请教您。”
易中海此刻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听到林浩的话,几乎是本能地吼了回去:“你想说什么?!”
“哎,您别激动嘛。”
林浩笑了笑,那笑容在众人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
“我就纳闷儿啊。”
“这贾东旭,不是您的亲徒弟吗?老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徒弟半个儿,这话没错吧?”
“您老是咱们厂八级钳工,技术大拿,我听说,您的工资,一个月得有九十九块钱吧?”
九十九块!
那是什么概念!
傻柱一个月才三十七块五,刘海中吹了半天牛逼的七级锻工,也就六十多块!
易中海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林浩仿佛没看到,继续掰着手指头,慢条斯理地算账:
“您自个儿一个月挣一百块钱,您徒弟家出了事,您高风亮节,带头捐了四十五。”
“然后呢?然后您就拉着我们全院,拉着那些一个月挣二十多、三十多,家里孩子一大堆的邻居,让他们也大出血。”
“傻柱一个月工资全掏了,三大爷一个穷教书的,被您逼得捐了十块钱,相当于半个月的饭钱没了。”
“一大爷,您这叫什么?”
林浩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地问道:
“这不就是……慷他人之慨吗?”
“拿别人的钱,全自个儿的好名声。您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你……你胡说八道!”易中海气得浑身发抖,“我……我老伴常年吃药!家里开销大!”
“哦?吃药啊?”
林浩挑了挑眉,故作惊讶。
“我更好奇了,一大妈这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啊?吃的什么灵丹妙药?一个月能把您小一百块的工资给吃光了?”
“您这药,是去天上买的吗?”
“噗——”
人群里,许大茂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林浩没理他,目光再次锁定了易中海,声音也冷了下来。
“别跟我提吃药的事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您家里困难,可贾家呢?他们家真就活不下去了?”
“我可听说了,厂里给贾家的抚恤金,三百五十块!安葬费,一百二十块!这加起来,快五百块钱了吧?”
“五百块!”
“就他贾家那三口人,省着点花,够他们过多少年了?”
“就算没这笔钱,您易中海同志,一个月九十九块的工资,从牙缝里随便漏一点出来,都够秦淮茹他们娘几个吃饱吃好了吧?”
“结果呢?”
林浩摊开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您不愿意自己多掏钱,却打着‘团结’的旗号,举着‘道德’的大棒,逼着全院的人给您徒弟家当血包!”
“易中海,你摸着你自个儿的良心问问。”
“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一把把尖刀,刀刀见血,将易中海那身“德高望重”的伪装,撕了个粉碎!
“我……我……”
易中海指着林浩,张着嘴,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