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沙瑞金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刚刚准备一举冻结那一百五十七名干部的任命,将高育良苦心经营的盘子整个掀翻。
这正是他立威的关键时刻,是他向整个汉东官场宣告谁才是老大的终极时刻。
结果呢?
大招刚读条,还没等放出去,就被人从外面把网线给拔了!
这感觉,比刚刚被高育良当众打脸还要憋屈一万倍。
他能感觉到,会议室里那几个原本已经面露难色,准备向他靠拢的“墙头草”常委,此刻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高压氛围,被这三声敲门给敲得稀碎。
下次再想凝聚起这样的气势,可就难了。
不过,沙瑞金毕竟是空降下来的一把手,城府极深。
他心里再怎么骂娘,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他知道,敢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只有他的秘书小白。
小白跟了他多年,是个极有分寸的人,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犯低级错误。
他敢来敲门,说明外面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天要塌了,而是天差不多已经塌完了。
沙瑞金没有让小白进来,那会显得他掌控不住局面。
他维持着省委书记的威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迈着沉稳的步伐,亲自走过去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小白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一看到沙瑞金,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将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沙书记,您……您快看!”
沙瑞金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一张脸前所未有的白。
如果说刚才高育良是给了他两巴掌,那现在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就是直接在他脸上引爆了一颗战术核弹。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身形。
会议室里的众人,看着沙瑞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都咯噔一下。
能让这位新来的省委书记当场破防的,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达康心里更是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眼皮狂跳。
沙瑞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转身走进会议室,目光沉重地扫过全场。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暂时先到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完全没了刚才的锐气。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骇。
沙瑞金没有给大家提问的机会,直接点名:“育良同志,达康同志,国富同志,你们三位,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高育良、李达康、田国富。
省委副书记、京州市委书记、省纪委书记。
这三个人,加上沙瑞金自己,几乎就是汉东省最有权势的四个人了。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这四巨头紧急密谈?
高育良心里也是一沉,叫上李达康,大概猜到,这事八成和京州脱不了干系。
……
沙瑞金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固空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那部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点开了播放键。
一段视频,开始在小小的屏幕上播放。
高育良、李达康和田国富三人凑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视频的拍摄地,他们再熟悉不过——京州市公安局那气派的大门口。
然而,画面里的内容,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几个穿着朴素,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和女人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在他们面前,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几本红色的荣誉证书,几枚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军功章,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军装。
那件军装的胸口位置,有一大片深褐色的印记,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最刺眼的,是跪着的几人高高举起的一面横幅。
白底红字,是用最粗的毛笔写的……不对那是用血写的。
【我们不要勋章,不要证书,只求一个公道!】
“轰!”
李达康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
作为京州市的一把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幅画面的杀伤力有多大!
老兵、下跪、功勋、求公道……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枚舆论的核武器!
足以把整个京州,不,是整个汉东的官场炸得人仰马翻!
沙瑞金整个人都懵了。
他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各样的群体性事件,可像今天这样,用昔日的荣光来控诉今日不公的场面,他也是头一次见。
这是在拷问他们这些当权者,拷问整个体制的良心!
这种事情,恐怕放眼全国,都是独一份!
纪委田国富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行人跪在公安局门口,那就就是活生生的撕开了汉东官员的遮羞布。
不管是李达康还是赵东来出问题,他这个纪委书记都有监督不到位的责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沙瑞金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猛地一拍桌子,死死地盯着李达康。
高育良也急了。
虽然这件事狠狠地打了沙瑞金和李达康的脸,打断了他们对自己的围剿,但城门失火,必然殃及池鱼。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这个省政法委也脱不了干系。
他没有理会已经快要站不稳的李达康,而是第一时间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同伟吗?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沙书记的办公室来一趟!”
高育良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祁同伟推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身姿挺拔,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刚准备开口向几位领导问好。
高育良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指着桌上的手机,“同伟,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