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你身上这身警服?
程度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笑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
“现在,我穿着这身警服,就不能让你们两个在这里坑蒙拐骗。”
他的话,戳破了陈岩石用正义编织的气球。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
“来人!”
程度根本不给陈岩石反应的机会,手臂猛地一挥。
“把他们两个控制起来!”
两个跟过来的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还在地上撒泼的王开升。
王开升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另一个警察站到了陈岩石的身边,虽然没有动手,但那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
陈岩石的身体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
程度完全不理会他,他走到王开升面前,蹲下身。
他打量着那条所谓的“断腿”,那双在无数个审讯室里看透过谎言的眼睛。
王开升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小腿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程度掏出手机,拨通了120。
“新华路人民路交叉口,有个老人腿部受伤,需要救护车。”
他挂断电话,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王开升身上。
“老人家,救护车马上就到。”
“到了医院,会给你做最全面的检查。”
“如果,检查出来你真的受了重伤,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们警方会监督车主一分不少地赔给你。”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森然可怖。
“可要是检查出来,你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今天的行为,就构成了敲诈勒索,还有妨碍公务。”
“到时候,要追究的,就是你的法律责任了。”
王开升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求助似的看向陈岩石,却发现陈岩石的处境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度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转向那个一直站在旁边,满脸焦急的苏永。
“苏医生,你先走吧。”
“救人要紧。”
“这里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
苏永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转身就想上车。
就在这时。
又一阵警笛声传来,这次,声势比刚才要浩大得多。
一辆市局的牌照的警车,带着两辆辖区增援的车辆,呼啸而至。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正是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
他一到场,整个现场的气氛瞬间又变了。
那些原本被程度镇住的围观群众,又开始窃窃私语。
市局局长都惊动了?
这老头的来头,到底有多大?
赵东来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标很明确,直直地走向被警察围在中间的陈岩石。
“陈老,您没事吧?”
他一开口,就等于表明了立场。
然后,他转向程度,那张原本还算客气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把人放了。”
这四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压。
程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赵东来,“赵局,这里是光明分局的辖区。”
“市局这么直接插手基层的案子,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赵东来被他这句话顶得胸口一闷。
“而且,眼前这个人苏医生……”
程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东来粗暴地打断。
“程度!”
赵东来往前逼近一步。
“你是不是马上要去省厅报到了,翅膀硬了?”
“开始不把市局放在眼里,要跟我们对着干了?”
这话,诛心至极。
这是在给他扣一顶公然搞山头主义,拉帮结派的帽子。
程度的拳头在身侧攥紧。
“赵局,您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东来气得笑了起来。
“好,好一个陈君子。”
他伸手指着被控制的王开升。
“那我命令你,陈君子,把人放了!”
程度依旧没有动。
他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赵局,我接到的命令,是祁厅长亲自下达的。”
祁厅长!
祁同伟!
李达康让他来,是为了摸清陈岩石和沙瑞金的关系。
祁同伟让程度来,是为了给一个叫苏永的医生解围。
一边,是新任省委书记可能存在的关系网。
另一边,是省公安厅一把手,那个行事毫无顾忌,连李达康都敢硬顶的祁同伟。
为了一个身份还未完全明确的陈岩石,去得罪一个已经手握实权的祁同伟。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赵东来的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
他走到陈岩石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带到了一旁,远离了人群的中心。
“陈老,您看这事闹的。”
他的语气,亲切得像是在跟自家长辈说话。
“您跟新来的沙书记,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问得直接,问得露骨。
到了这个层面,已经不需要那些虚伪的铺垫和试探了。
陈岩石是什么人?
在官场里浸淫了几十年,他一听这话里的门道,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赵东来这是在掂量他的分量。
他如果说没关系,赵东来恐怕立刻就会转身走人,把他扔给那个叫程度的小子。
他如果把关系说得太满,又显得自己仗势欺人,落了下乘。
陈岩石背着手,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赵局长,你甭管我跟沙书记是什么关系。”
“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我看到不平事,我就想管一管。”
“我只希望,你赵东来,我们京州的公安局长,能为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做主。”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滴水不漏。
既把自己放在了道德高地上,又把皮球踢回给了赵东来。
赵东来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但他还是不甘心。
“陈老,您就给我透个底,我也好办事啊。”
陈岩石沉默了片刻,他侧过头,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道。
“真要说有什么关系……”
“他从小,就管我叫叔。”
“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叔侄关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