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祁同伟只看到,高育良的身体猛地坐直了。
他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一点点变得铁青。
“什么?”
“跑了?”
“什么时候的事?”
高育良的语调,陡然拔高。
祁同伟的心里,咯噔一下。
能让高育良如此失态,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高育良没有再多说,只是沉着脸,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
几秒钟后,他重重地挂断了电话,转向祁同伟。
“季昌明打来的电话。”
他的话语,沙哑得厉害。
“就在刚才,市检察院的人去丁义珍家里实施抓捕。”
“人,已经不见了。”
“丁义珍,跑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了。
高育良的胸膛剧烈起伏,刚才还运筹帷幄的从容,此刻荡然无存。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
“混账!”
他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厚实的红木茶几上,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新书记的飞机还没落地,我们主管政法的书记,就把一个重要的腐败分子给放跑了!”
“同伟,这不是意外,这是丑闻!”
“是递到人家手里的,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高育良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祁同伟。
“这把刀,会第一时间捅在我的心口上!”
“到时候,别说推你上副省长,我这个政法委书记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个问题!”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当然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丁义珍一跑,高育良作为主管领导,失察之责是跑不掉的。
新来的省委书记,正好可以借此发难,拿高育良开刀,迅速在汉东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他们之前所有的谋划,都将成为泡影。
“老师,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祁同伟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冷静。
“必须马上把他抓回来。”
高育良的怒火,被祁同伟这句话稍微压下去了一点。
他重新坐回沙发,“同伟,你现在就回省厅,连夜部署抓捕行动!”
“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封锁所有出境的可能,机场,港口,火车站,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要活的!”
高育良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死的丁义珍,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糟!”
一个畏罪自杀的贪官,和一个被成功抓捕归案的贪官,在政治上的意义,天差地别。
前者是丑闻的终结,后者却是高育良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
“是,老师。”
祁同伟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高育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松弛了一些。
他瘫坐在沙发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汉东这盘棋,还没等他落子,就已经被人掀翻了桌角。
……
与此同时,京州市委大院的一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李达康站在窗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东来,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电话那头,是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
他刚刚接到省厅的紧急通知,正准备带人去省厅开会,部署抓捕丁义珍的行动。
“李书记,省厅那边安排我去开会……”
“省厅的会,晚点再去。”
李达康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有些事情安排你。”
几分钟后,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赵东来,敲门走进了李达康的办公室。
“李书记,您找我?”
李达康转过身,示意他坐下。
他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
“丁义珍跑了,你知道了吧?”
“刚接到通知。”赵东来回答。
“抓捕丁义珍的行动,必须由你们市局来主导。”
李达康的这句话,让赵东来愣了一下。
案子是省检察院反贪局在办,抓捕行动理应由省厅协调指挥,怎么会落到市局头上?
李达康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东来,有些话,我只跟你说。”
“丁义珍能有今天,能搞出那个光明峰项目,离不开市委的支持。”
“更离不开我李达康的支持。”
赵东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李达康会跟他交这个底。
李达康交了这个底,那也就是要拉他进入秘书帮。
“京州要发展,GDP要上去,有时候,就得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丁义珍这个人,能力是有的,魄力也是有的,就是手脚不太干净。”
“为了京州的发展大局,有些事情,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在有些时候,他打着我的旗号去办事,我也是默许的。”
李达康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赵东来的心里炸开。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案了。
这是捆绑在李达康这艘大船上的一个定时炸弹。
“现在,省检察院要办他,我拦不住。”
“可人,绝对不能让省厅的人抓到。”
李达康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祁同伟是什么人,你清楚,我更清楚。”
“他要是抓到了丁义珍,为了向新书记表忠心,为了打压我们京州的干部,他会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到时候,丁义珍为了自保,肯定会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