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工作人员办完手续,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低气压的房子。
祁同伟站起身,拿起了搭在衣架上的外套。
他从头到尾,没有再跟梁璐说一个字。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走了。
就像十二年前,他从那个山沟里的司法所走出来一样,头也不回。
客厅里,只剩下梁璐一个人。
她看着茶几上那本刺眼的红色小本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凄厉,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
下午。
祁同伟的车,停在了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前。
他推开门。
饭菜的香气,瞬间包裹了他。
高小琴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祁同伟换了鞋,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高小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身。
“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祁同伟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高小琴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离婚了。”
他的声音很轻,高小琴拿着锅铲的手,顿在半空中。
她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也没有追问任何细节。
她只是转过身,抬起手,轻轻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
“累了吧?”
她的动作很轻柔。
“其实,那张纸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我不在乎什么名分。”
“只要你累了,能回到这里,只要这个家里有你,就够了。”
她的话,流进祁同伟干涸的心田。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亏欠,都有了偿还的意义。
……
而在省委大院,高育良的家里。
吴慧芬老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梁璐,你别哭了,先吃点水果。”
梁璐坐在沙发上,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
“吴老师,您和高老师可要为我做主啊!”
“那个祁同伟,他就是个白眼狼!陈世美!”
“我爸这才退休多久?他就迫不及不及待地要把我一脚踹开!”
“他忘了当初是谁把他从山沟里捞出来的吗?他忘了是谁让他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吗?”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吴慧芬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自己的丈夫。
高育良一直没有说话。
他戴着黑框眼镜,正慢条斯理地用茶夹清洗着一套紫砂茶具,动作儒雅,仿佛置身事外。
直到梁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才放下茶夹,端起一杯刚泡好的茶。
茶香袅袅。
他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
“梁老师啊。”
他终于开口了。
“凡事,都要讲个前因后果。”
“当初,如果不是你利用你父亲的权力,把同伟一个前途大好的学生会长,硬生生按在那个乡下司法所,会有今天这些事吗?”
高育良的语气很平静,可每一个字,都敲在梁璐的心上。
梁璐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高育良。
“高老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是在帮他说话吗?”
“您别忘了,没有我父亲,您现在恐怕还在汉东大学教书呢!”
“没有我父亲,哪有你这个省委副书记!”
这句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她是在提醒高育良,你也是我们梁家的受益者,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吴慧芬的脸色变了变,急忙拉了拉梁璐的衣袖。
“梁老师,别乱说话!”
高育良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
砰!
茶水溅了出来。
“胡搅蛮缠!”
高育良的脾气上来了,他摘下眼镜,站了起来。
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从一个儒雅的教授,变成了一个威严的省委领导。
“你到现在还觉得,所有人都欠你们梁家的?”
“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祁同伟,现在是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他不是你梁璐的私有财产!”
“是不是要我这个省委副书记下道命令,派人把他从公安厅绑回来,锁在你家里,继续给你当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
“你才能满意?”
高育良指着门口,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你要是来喝茶、找吴老师聊家长里短,我欢迎。”
“但你要是来撒泼的,门在那边!”
梁璐被他这通脾气,骂得彻底懵了。
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起身跑了出去。
吴慧芬追到门口,只来得及喊出一声。
“梁璐!”
门,已经被重重地甩上。
她转过身,看着余怒未消的丈夫。
“育良,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再不对,你也不能这么说她。”
“她毕竟是梁书记唯一的女儿。”
高育良重重坐回沙发里,胸口还在起伏。
“就是梁群峰把她惯成了这个样子!”
“到现在还以为整个汉东都是他们梁家的!”
吴慧芬叹了口气,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我还是去看看她,别出什么事。”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陈海在京州遭遇车祸,生死不明。
他这个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首当其冲。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梁璐还跑来他这里撒泼。
两股火气交织在一起,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站起身,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祁同伟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