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又又“写”坏了一张字。
“可惜了。”
皇后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
接过剪秋递来的巾帕擦手。
皇后:“初封就是嫔位,甫一侍寝又晋封为妃,皇上对简嫔可真是宠爱有加。
就是当年的姐姐,只怕也没有如今的简妃受宠。”
剪秋接过巾帕,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皇后:“听说皇上一早就打开私库,让苏培盛挑了好些珍宝送给简妃赏玩。”
皇后淡淡一笑:“简妃年轻貌美,又是皇上好不容易求来的女子,皇上自然要偏宠一些。
更何况,本宫听说简妃当初并不想进入后宫,对皇上一直不冷不热。
男人啊,都是贱骨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让他着迷。
简妃对皇上越是冷淡,皇上反而越爱宠着她,单看如今皇上对简妃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剪秋听完有些担忧:“简妃年轻又如此受宠,万一将来有了身孕怎么办?娘娘,咱们需不需要提早做些防范。”
皇后沉思片刻,终是摇头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提议:“不要做傻事。”
皇后:“简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为了乌雅家,太后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本宫谋害简妃。
从太后把竹息赐给简妃做掌事姑姑就能看出,她是在防着本宫呢。
竹息可是陪着太后从宫女一路走过来心腹,她的本事本宫这么多年都不曾看透。
谁又能保证咱们动了手脚不会被竹息发现。”
剪秋:“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简妃得宠?”
“当然不。”
皇后:“简妃身子柔弱,进了宫都还要被太医调养一番才能承宠,谁又能保证她那样的破烂身子能够怀孕。
更何况,后宫看不惯她得宠的可不止本宫一人。”
皇后重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忍”字。
“听说碎玉轩最近很是热闹。”
听皇后提起碎玉轩,剪秋仔细回想了一下,想到了一件事。
“听说甄官女子有意抬举自己的贴身婢女,最近正在教她练习惊鸿舞,还撒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出去为那名婢女调养身子。”
皇后:“她也不容易,被太后下懿旨断了以后晋升高位的可能,可不得另寻出路。”
剪秋:“可是甄官女子的贴身奴婢出身宫外,比宫女还不如,甄官女子如何确定对方一定能登上高位?”
皇后不在意的笑笑:“后宫的女人想要登上高位,一看子嗣、二看家世、三看恩宠与资历。
看甄官女子行事,应该是希望那名婢女能够早早诞下皇嗣,如此才能为甄家提供庇护。”
剪秋点头:“听说那名婢女无父无母,是甄官女子的父亲领进府的孤儿。若她真的侥幸有孕,想必也只能牢牢扒在甄家身上,好歹腹中的皇嗣以后能有所依靠。”
“随她去吧。”
皇后换了一张宣纸,继续挥毫泼墨。
“吩咐咱们的人给碎玉轩暗中提供些帮助,这后宫,还是要百花齐放才好。”
剪秋:“奴婢明白。”
——翊坤宫——
“简妃...皇上还真是宠爱她。”
华妃倚在黄花梨榻上,语气酸涩的说道。
颂芝赶忙安慰:“简妃是太后的亲侄女,皇上少不得要给她三分面子。
但论起受宠,满宫嫔妃谁又能比得上娘娘。”
颂芝凑近华妃耳边嘀咕:“简妃年轻,嫩瓜秧子一个,哪比得上娘娘侍奉皇上已久,知道皇上的心思。
别看她如今受宠,但奴婢保证,不出三日皇上就会忍不住来翊坤宫让娘娘侍寝,重温旧梦。”
华妃嗔怪的看了颂芝一眼:“越发没规矩了。皇上如何,岂是你能说道的?”
知道华妃没有生气,颂芝笑着认罚:“是奴婢说错了话,请娘娘责罚。”
华妃:“罢了,念在你是初犯,本宫就小惩大诫一番,就罚你一个月俸禄好了。”
颂芝:“是,奴婢认罚。”
罚过颂芝之后,华妃又以她这段时间伺候自己舒心为由赏了颂芝一只足金的实心金镯子。
虽样式老气,但份量是足足的,而且还没有内务府的便利。
意味着颂芝随时能拿去换银钱,
这可比颂芝一个月俸禄香多了。
颂芝眉开眼笑的接过金镯,越发卖力的奉承起华妃来。
一时间,满殿凝重的气氛尽数消散。
只余下华妃不断被逗乐的笑声。
只是让颂芝没想到的是,她的话并没有应验。
皇上这次出乎意料的长情。
或许是手握大权、不用在看人眼色,又或许是有意给亲表妹做脸。
之后的日子,一连两个月都是沉壁独得恩宠。
因为沉壁是太后亲侄女的缘故,也没有嫔妃敢大着胆子去太后宫中告状。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承乾宫得意了一月又一月。
承乾宫的香料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消耗着。
苏培盛暗地里更是一碗接一碗的补药不要钱的往雍正嘴边送。
生怕自己主子哪一天肾水亏损,提前早登极乐。
所有人都有美好的未来,除了独守空闺的其他嫔妃们。
——翊坤宫——
兽首香炉中,欢宜香仍在盘旋升腾,却卷不动殿内凝滞的空气。
华妃坐在梳妆台前,怔愣的看着镜中一如往昔的明艳美人。
一袭茜素红妆花缎旗装,金线绣的鸳鸯在衣襟上戏水,红宝石坠角却沉甸甸地压着袖口,让她抬手拨弄流苏的动作都显得迟缓。
铜镜里映出她眉心的水滴珠串,本该是娇艳的颜色,却在点翠金步摇的阴影里泛着青灰。
那是她敷了三层珍珠粉,也掩不住眼下青黑的缘故。
“娘娘该用晚膳了。”宫女的声音像浸透冰水的绢子,轻轻擦过耳膜。
华妃望着案上的八珍鹿肉羹,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翡翠碗沿的缠枝纹。
恍惚又看见那人用象牙箸给她挑去碗里的枸杞。
“朕记得你不爱吃这个。”
可如今碗里堆着小山似的枸杞,红得像她眼角的朱砂,艳得发苦。
檐角铜铃忽然轻响,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鹦鹉架上那只白羽鹦鹉正歪头看她。
“皇上驾到——”
记忆里拖长的尖细嗓音与现实中鹦鹉的学舌重叠。
华妃指尖攥紧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帕角的珊瑚珠蹭过掌心,凉得刺骨。
满殿的金玉珠宝都在烛火下闪着刺目的光,却照不见那个曾握着她的手,说“这颜色衬你”的人。
香炉里的香灰突然簌簌跌落,惊飞了梁上的神鸦。
红装美人对着虚空露出一抹笑,金镶玉护甲划过紫檀桌面,留下细不可闻的划痕。
这宫殿越发热闹了。
她想,连香灰都在替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