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叫……张浩,对吗?”
永生者的话语,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回荡在死寂的实验室里。
张浩咳出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沫,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片刮过气管。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而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反问:
“你们……到底想从我师父那里,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让准备动手的鬼手动作一滞。
永生者那张古树皮般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感兴趣的波动。他没有因这只“蝼蚁”的提问而动怒,反而像是遇到了一个难得的、能听懂他宏伟事业的听众。
“得到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干瘪的腔调里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你说说我想要什么?”
永生者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还有兴趣对张浩提出疑问。
张浩冷笑一声:“不就是‘长生卷’,我不明白那东西有什么好?至于你们一两个针对我的师傅?”
“年轻人,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你以为我们想要的,仅仅是一卷武功秘籍吗?”
他缓缓踱步,走到了张浩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长生卷’,它不是武功,它是钥匙。一扇通往……永恒的门。”
永生者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仪式感,撸起了自己长袍的左边袖子。
那不是一条属于人类的手臂。
干枯的皮肤下,没有血管,没有肌肉纹理,只有无数条比发丝还细的、诡异的暗金色纹路在缓缓流动。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彼此交织、缠绕,构成一幅无法理解的、邪异的图谱。每一次流动,都散发着一种腐朽而又充满活力的矛盾气息。
“我见过两个王朝的兴衰,见证过无数英雄枭雄化为尘土。”永生者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陈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墓碑,“我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年。但这……还不够,我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这短短的百来十年的岁月时光。”
他伸出那只布满诡异纹路的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张浩的额头。
“衰老,腐朽,对于我而言,这是一种诅咒。而曹明,他掌握着解除诅咒的秘密。一个能让我……真正超越死亡界限的秘密。”
“你,他的徒弟,你身体里那颗‘种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我拥有了彻底拥有了长生以后,我就可以凌驾于世界万物,享尽所有,而不是现在被所有的寿元限制。”
永生者沉浸在自己对永生的宏图伟业中,那是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孤独的狂热。鬼手和苏红梅早已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震慑得无法思考,只能匍匐在地,像两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就在这时——
没有任何预兆。
维生容器内,那个一直如同标本般沉寂的身体,忽然动了。
曹明的眼皮,在沉睡了五年之后,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它们艰难地、一丝一丝地,缓缓向上掀开!
那层阻隔了生与死的薄膜被彻底撕裂。
一双浑浊却又带着无尽锐意的瞳孔,穿透了那层淡绿色的营养液,穿过了冰冷的玻璃,跨越了生死的距离,精准地、牢牢地,与角落里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没有动作。
但在那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张浩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
那不是幻觉!
师父醒了!
他认出我了!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混合着滔天的酸楚,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但紧接着,一股更奇异的感觉,从他丹田深处那颗沉寂的“种子”上升腾而起!
那颗种子,开始微微震动。
起初只是轻微的共鸣,但随着曹明的注视,那震动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一股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温暖而磅礴的能量,从种子中缓缓溢出,像一条温顺的溪流,开始在他早已枯竭的经脉中流淌!
这是……师父的内力!
他在用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式,隔着容器,隔着时空,在引导自己体内的力量!
“嘀!嘀!嘀!警告!警告!实验体生命体征异常飙升!”
“心率一百八!两百!两百三!”
“神经元活性超越临界值!警告!即将过载!”
刺耳的警报声疯狂地撕裂了实验室的宁静!主控台上所有的读数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疯狂跳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怎么回事?!”永生者猛地回头,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与暴怒,“鬼手!药物!加大镇定剂和神经毒素的剂量!立刻!”
“是!大人!”
鬼手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扑向控制台。
但曹明的瞳孔,自始至终,都死死锁定在张浩身上。无论仪器如何尖啸,无论鬼手如何操作,那份无声的联系,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张浩体内的暖流越来越快,那颗“种子”仿佛被彻底激活,贪婪地吸收着这份隔空传来的引导,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修复他破碎的内腑和骨骼!
“不对!”
永生者那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惊怒与杀意!他不再看容器,而是死死地盯着张浩,仿佛要将他看穿!
“气息!他们在用气息交流!”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苏醒,这是传承!是曹明在用他最后的生命力,进行一场跨越囚笼的灌顶!
“鬼手!别管机器了!”永生者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把他拖走!把那个小子给我拖到最远的地方去!快!”
他不能容忍,自己苦心经营了五年的“果实”,在最后关头被别人窃取!
鬼手放弃了控制台,魁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影,带着暴戾的狂风,猛地扑向张浩。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鬼手的金属利爪即将触碰到张浩的瞬间,那股在张浩体内流转的暖流,完成了最后一个周天的循环,轰然一声,尽数归于丹田。
那颗“种子”,彻底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