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呦,这么快就适应新身份啦?】
兰铮猝不及防被呛到,咳得脸都红了,想找水喝两口压一压,却发现桌上没有水壶。
他看向李盈,想让她帮忙找找,手边就凭空出现一只装满水的茶盏。
巫青止也不知何时坐在了长凳的另一端,手搭在兰铮背上,轻轻拍抚,带来一阵寒意,语气温柔又无奈,“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他苍白的手端起青瓷盏送到他唇边,“来,喝点水。”
李盈和王娣已经吓得不会抖也不会说话了,双眼发直,随时可能晕过去。
兰铮垂眸扫了眼他的手,又看向对面两人,悄悄在桌下用力踩了他一脚,皮笑肉不笑道:“你想吓死谁?”
巫青止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又把瓷盏往前送了送,微凉的水液荡漾着打湿兰铮的唇,有些来不及吞咽便顺着唇线滑下来,滴在深色的木桌上。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这小心眼的男鬼!
兰铮想骂他,结果一张嘴水就倒了进去,他咕噜噜吐了几个泡泡,差点又呛到。
滚滚:【奇了怪了,你们俩怎么拿起对抗路剧本了?我预想中这个世界应该是凄美又缠绵的啊。】
兰铮:【计划赶不上变化知道吗?就他这幼稚劲,你觉得能缠绵得起来?】
滚滚:【……好吧,我也觉得他欠欠的。】
兰铮不再反抗,毕竟呛到了遭罪的还是自己。
喝完一盏水,他彻底不咳了,大拇指用力一抹湿漉漉的唇角,睨了罪魁祸首一眼。
眸光流转,顾盼生辉。
巫青止眉心不由一跳,睫毛颤动,微微垂下,视线正落在他嫣红润泽的唇上。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兰铮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巫青止烫到似的飞快别开了眼。
【恭喜宿主,男主心动值+5,总计:25,继续努力哦~】
兰铮暗暗笑话他,【就这点本事还跟我装。】
滚滚:【你俩魅魔对恶鬼,绝配。】
兰铮推开巫青止的手腕,冲对面惊疑不定的两人和善一笑,“别怕,他不是好人。”
李盈:“?!”
王娣:“……”
兰铮眨眨眼,没什么诚意地说:“啊……说错了,抱歉。”
他看巫青止一眼,“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人。”
巫青止:“……”
李盈和王娣:“……”
“哎呀,又没说明白,其实他是唔唔唔——”
巫青止眼疾手快地把他不中听的话捂了回去,面色淡淡道:“我确实不能算俗世意义上的人了,外面的人一般叫我鬼或者恶灵。”
猜测得到验证,王娣反而没那么怕了,她抱着瑟瑟发抖的李盈问:“你要杀了我们吗?”
巫行当即反驳:“我们大人从不滥杀无辜!是外面那些人乱传的!”
他忽然冒出来,李盈吓得叫了一声。
巫言赶紧上前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回了暗处。
等大堂重新安静下来,巫青止才松开手,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言简意赅道:“今晚巫行送你们离开。”
王娣一怔,猛地站了起来,“不,我不走,我不要回去!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要送我走,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她目光一转,看向身侧的柱子,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
兰铮下意识拍了拍巫青止的手,动作自然到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
巫青止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右手一拂,大氅上的白鹤倏然展翅,黑色雾气从袖中溢出,化作绳索缠住王娣的腰,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固定在长椅上。
王娣仍不死心地挣扎,面上的恨意让人触目惊心。
眼见她脖子都红了,兰铮又拍了巫青止一下,不赞成地说:“你松开一点,她多疼啊。”
巫青止:“?”
真当我是你可以随便使唤的丈夫了?
见他不动,兰铮转头看他,蹙眉催促:“快点。”
巫青止:“……”
他手指动了动,捆着王娣的绳索松了一圈。
李盈扑过去抱住她,眼一红就开始掉眼泪,“姐姐你别想不开,别这样,我害怕……”
王娣眼珠动了动,一滴泪从眼尾滑落,终于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头抵在李盈肩上泣不成声。
很快兰铮就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王娣早已定下婚约,就等今年秋天过门。
结果大祭司忽然跳出来说要祭品,还说送出祭品的人家或者未婚夫家都能得到补偿,于是两家人一合计,就把王娣送了出去,把她妹妹许给那户人家,补偿款两家平分。
王娣知道后去找未婚夫理论,结果那个懦夫躲起来,根本不见她,任由她在屋外发疯、哀求、咒骂,始终没说一个字。
直到王娣被家里人拖走,他才遥遥地看了一眼。
太远了,王娣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或者说她从来就没看清过。
自那之后,她就被锁在家里等着献祭日到来。
李盈听完哭的更厉害了,哽咽得说不出话,只紧紧抱着她。
兰铮表情沉重,久久无言。
口头安慰在遍体鳞伤的人面前,太苍白太无力。
他看向巫青止,“你准备送她们去哪儿?”
巫青止挑眉,沉黑的眼眸如夜幕般深邃,“不是她们,是你们。”
“入夜后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山,之后想去哪儿看你们自己。”
李盈和王娣都是一愣,王娣难以置信地哑声问:“真的?”
巫青止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回她的明知故问。
王娣沉默片刻,倏地笑了起来,从低低的笑到放声大笑,痛快又悲凉。
她以为的家人,其实是鬼。
她以为的死路,其实是生。
人不如鬼,生不如死,这世道,何其可笑?
巫青止没有多余的善心,话已至此,他收回视线,起身便走。
兰铮连忙追了上去,“等等——”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巫青止已经走到了庭中,单手撑着把绘着红梅的油纸伞,回眸望来,气韵沉静。
兰铮在台阶上站定,扬声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巫青止似是笑了下,又好像没有,“巫青止。”
“青山的青,仰止的止。”
“那巫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好名字,我记住了。”
兰铮灿然一笑,“巫青止,我要留下。”
巫青止不解,“为何?”
兰铮:“因为我是你的郎君啊,当然要和你在一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鬼当然也要随鬼啦。”
巫青止:“……”
呵,鬼话连篇。
——题外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引自唐·元稹《离思五首(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