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中有安眠成分,兰铮晚上睡得很香。
萧凭却辗转反侧,半夜几次起来悄悄摸他的额头。
黎明时他又试了最后一次,确定不会再烧了才真正放心,回到榻上阖起眼几息的功夫就睡死过去。
…………
天光大亮,兰铮神清气爽地醒来。
他在床上拧成麻花,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早啊,滚滚。】
滚滚:【早啊,蛇蛇。】
兰铮动作一顿,身子在左,头在右,茫然地问:【谁是蛇蛇?你背着我有别的宿主了?!】
滚滚:【要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给你看看吗?】
兰铮:【……】
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姿势有点诡异,尴尬地笑笑,花了一点功夫把自己摆正,这才坐起来。
摸摸额头,温度已恢复正常,四肢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重,脑中更是一片清明。
他惊讶地喃喃:“新换的药效果很好嘛。”
之前原主病一次,最轻也要三天才能彻底恢复,如今一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穿上鞋掀开床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外袍再出去。
滚滚:【不嘚瑟了?】
兰铮:【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滚滚:【哦。】
他披散着头发绕过屏风,不经意一瞥,发现萧凭还在睡,有些诧异。
转念一想,他昨天忙前忙后照顾自己,想必是累了,睡就睡吧。
就是这睡姿真不怎么样。
那么老大一张榻,他愣是蜷在一角,一条手臂垂在榻外,膝盖也隐隐悬空,稍一翻身就可能掉下去。
兰铮走近,俯身捞起他的手腕,正想把他推回榻里,结果长发滑落,恰好扫过萧凭的脸。
萧凭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床边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出手如电,兰铮毫无防备,一晃神的功夫就被扣住了脖子。
“嘶——”
年纪不大,手劲不小,掐的兰铮眼前一黑,他握住对方的手腕,艰难道:“萧凭,是我……”
萧凭刚碰到他的脖子就清醒过来了,瞳孔骤颤,松开手紧张地问:“小叔,你没事吧?”
兰铮直起腰,摇摇头,喘了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
萧凭见他脖子红了一圈,愧疚不已。
“对不起。”
兰铮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脖子,“我看你要掉下榻,想着扶一把,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倒是把你吓醒了。”
萧凭越发羞愧:“是我的错。”
滚滚:【能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怕是过去睡着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兰铮:【很可能还不止一次。】
他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道:“有警惕心是好事,这叫什么错?你要是困就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巳初才上课,不着急。”
萧凭确实还不太精神,脑子浆糊似的乱糟糟一片,便拥着被子点点头,见他转身要走,忙扯住他衣袖。
兰铮于晨光中回首垂眸:“嗯?”
萧凭顿了下,才低声问:“小叔好些了吗?”
“好多了。”兰铮抽出手,揉揉他的头,温声道,“别担心。”
“嗯。”萧凭眉眼舒展,“今天再喝两次药巩固一下,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兰铮默默收回手,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萧凭:“?”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笑起来,躺回榻上小声嘀咕:“就这么不爱喝药吗?我已经尽力把味道做得好一点了……”
药就是药,再怎么改良也不可能和蜜水一样好喝。
尤其那黑乎乎一碗端上来,更是让人打心底里抗拒,简直就是“色香味弃权”的典型。
兰铮洗漱完用过早膳,正坐在外间的坐榻上看话本傻乐,华容端着药过来,他露在外面的牙瞬间收了回去。
滚滚:【你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兰铮:【嗯嗯,我生性爱杀系统。】
滚滚:【……】
见兰铮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模样,华容忍俊不禁,把碗放到矮几上,温声道:“王爷,药来了。”
兰铮:“……”
王爷,要死了。
滚滚:【你们人类……哦不,你这魅魔真奇怪,明明可乐和酸梅汤也是黑的,怎么就说人家药汤难看?】
兰铮:【这是两码事。】
滚滚:【嗯哼?】
兰铮严肃道:【可乐和酸梅汤的黑是五彩斑斓的黑,药汤的黑是两眼一黑的黑,岂能混为一谈?】
滚滚:【……歪理大师。】
华容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揭开一边的瓷罐盖子,推过来说:“蜜饯已备好,王爷快趁热喝吧。”
最后一个拖延的借口也没了,兰铮叹了口气,认命地端起了比他命还苦的药。
药还在冒热气,他吹了吹。
准备喝一口,又停下来吹了吹。
华容以为这次总该喝了,结果他又停下来吹吹吹吹。
华容:“……”
滚滚:【你丫的吹风机啊?】
兰铮哼哼:【我这不是在做心理建设吗?】
滚滚:【别建设了,萧凭来了。】
话音未落,兰铮就察觉到了从对面投来的灼灼目光。
他动作一顿,抬头便见萧凭站在屏风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
华容毫无所觉,劝他:“王爷,再吹药该着凉了。”
兰铮赶紧给她使眼色。
华容:“?”
兰铮轻咳一声,佯装威严地说:“我才吹了两下,怎么可能着凉?不要和方公公学,动不动就夸大其词。”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眼一闭头一仰,喝药愣是喝出了服毒的悲壮。
华容一头雾水,见鬼似的看着他。
直到视野里多出一只手,她才回神,扭头一看,“世子?”
萧凭颔首,拎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
兰铮预想中自己应该是淡定地放下药碗,优雅地一点头,说:“醒了?”
然后吩咐人去给他准备早膳。
然而现实是——
他最后一口差点没咽下去,噎得五官扭曲,用力捶打自己的胸膛。
滚滚那个杀千刀的还学大猩猩叫给他配音,气得他好悬没吐出来。
萧凭强忍着笑意说:“喝口水压一压。”
“……”长辈架子再次碎了个稀巴烂,兰铮破罐子破摔,接过杯子猛灌两口,又还给萧凭,直直向后瘫倒在高枕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双目无神地抱怨:“好撑。”
华容欲言又止。
萧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