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用膳都有专人试毒,一道道,一样样,仔仔细细检查了才能端上桌。
萧凭安静等着,等兰铮先动筷,才端起碗。
吴隐站在他身后,瞬间醍醐灌顶。
与瑾王同吃同住,那些魑魅魍魉就没法给他家主子下毒,更别说刺杀。
瑾王身子骨弱,若是受到惊吓有个三长两短,皇帝必会趁机追究到底。
没镇南王府的事也会变成有镇南王府的事。
镇南王再怎么狂,现在也没到能和北雍皇权分庭抗礼的地步。
所以他们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主子暂时就是安全的。
想通其中关窍,吴隐佩服地看了眼萧凭的后脑勺。
萧凭假装没发现,专心用膳。
兰铮拿公筷给他夹菜,“世子可有忌口?”
萧凭摇摇头,下一瞬碟子里就多了块排骨。
“那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萧凭看看自己再看看他。
兰铮又夹了块鱼,见状眉一扬,“我是病人,你不能和我比。”
萧凭认命把排骨吃了。
兰铮展颜一笑,“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年多大?”
萧凭咽下肉,“十五。”
“好小。”兰铮把鱼刺挑干净,肉放到他碟子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他拿过帕子擦手,转头对方公公道:“让膳房每日下午给他多加一道补品。”
萧凭来不及拒绝,方公公就笑眯眯应下了。
他沉默片刻,只得道:“谢王爷。”
“叫王爷好生分啊。”兰铮身子不好,也没什么胃口,几口就饱了,净手后托腮看着他,“我二十二,比你大七岁,你看你是叫小叔呢,还是叫哥哥?”
“咳咳咳……”萧凭不小心呛到,吴隐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主子慢些。”
萧凭面上泛起潮红,忍不住看了罪魁祸首一眼。
兰铮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都不满意?”
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总不能叫伯伯吧,听起来好老。”
美人便是美人,做作起来也有种别样的可爱。
比起在皇宫里时又多了一分鲜活,连病气都好像淡了不少。
萧凭本该不快的,可看他如此,竟什么都忘了。
良久,他咽下水,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于礼不合。”
“私下叫,又不是让你出门叫。”兰铮催促,“你不选我帮你选了,要不就叫——”
“小叔!”萧凭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瞧着温温柔柔,实则一肚子坏水,他要是不选,指不定又想什么法子捉弄他。
“哎~”
兰铮心满意足地应下,掩唇打了个哈欠,起身道:“你慢慢吃,我有些乏,先回去歇晌。”
萧凭目送他带人离开,笑意顿消,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汤。
…………
兰铮回了寝殿,不想去内室睡,就在外间靠窗的榻上和衣而卧,枕着软枕,吹着凉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滚滚:【你就是故意的吧?第一个世界男主当你小叔,转头你又当回来了。】
兰铮:【是啊,怎么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滚滚:【没什么,不愧是你。】
兰铮:【谢谢夸奖,退下吧,本王要美美午睡了。】
滚滚翻了个根本不存在的白眼。
一上午来回折腾,兰铮脆弱的身子已到极限,闭眼不到几息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柔和的金边。
萧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脚步不由一顿。
兰铮除了发冠,黑发散落在枕上,衬得他的脸愈发白皙瘦削,新换的天青色薄衫有些宽大,有一角垂到了榻外,随风飘荡。
若非如此,他真怀疑眼前的一切其实是幅画。
吴隐快步入内,“主子,这些东西……”
“嘘!”
萧凭立刻转身捂住了他的嘴,又回头觑了兰铮一眼。
兰铮睡颜恬静,并未被惊动。
松了口气,萧凭接过他手里的盒子,摆了摆手。
吴隐差点闯祸,心有余悸,点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萧凭捧着盒子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放下,抬眸看到了铜镜里的自己。
很瘦吗?
和他那个猪一样的弟弟比好像是瘦了点。
他无声一哂,折身回到榻边,盯着兰铮看了片刻,俯身拾起那片袖子,放回榻上。
结果风一吹,轻薄柔软的衣袖拂过他的手,又水似的滑了下去。
萧凭指缝一凉抓了个空,心也莫名跟着缩了下。
【恭喜宿主,男主心动值+3,总计:10,继续努力哦~】
窗口白瓷瓶里的花颤颤巍巍落下数片粉瓣,洒在青衣上,竟如从里面长出来的一般,浑然天成。
萧凭回神,重新拾起袖角,轻轻抬起兰铮的手垫在下面压着。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赶紧松开兰铮的手,起身退后。
进来的是华貌,她来换茶,见到他愣了一下,眼一转发现窗户开着,瞬间变了脸色。
萧凭:“?”
华貌把茶放到桌上,快步走来,单膝跪在榻上探身把窗户关紧,又从榻里扯过薄被给兰铮盖好,回眸时冲萧凭使了个眼色。
萧凭满心疑惑,跟她走到廊下才问:“你有话要和我说?”
华貌欠了欠身小声道:“以后世子殿下看到王爷在睡觉,请务必把窗关好。”
萧凭:“为何?天气如此热,关窗不会闷吗?”
“门开着通风就足够了。”华貌蹙眉道,“王爷体弱,在窗边睡很容易着凉的。”
大夏天都不能开窗睡?
萧凭愕然,瑾王的身体竟已坏到如此地步了吗?
…………
兰铮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时浑身软绵绵的,一动也不想动。
日头西斜,殿内渐暗,光影错落间,所有物件都泛着陈旧的色泽,透出股阴郁的华美。
刚穿过来不到一天,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个世界,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差点唤一声“靳律”。
直到有人闯入他的视野,他才彻底清醒。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腰束银带,身姿挺拔清瘦,轮廓青涩的脸上却有双与年纪不符的淡漠的眼。
可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那眼里的薄冰倏然化成清澈的水。
“你醒了?”
记忆回笼,兰铮缓慢地眨了下眼,“嗯,什么时辰了?”
萧凭倒了杯水给他,“刚过申正。”
“怪不得有点饿了。”
兰铮撑坐起来,呷了一口,甜滋滋的喝了嗓子很舒服,干脆全喝了。
期间萧凭一直站着没动,他疑惑地抬起头,对方看他的眼神很像在看什么珍稀物件,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吹口气就给他吹碎了似的。
他哭笑不得,“你怎么了?”
萧凭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沉吟片刻,点点头,“有啊。”
萧凭瞬间紧张起来,“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