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都陌生,瞧什么都新鲜。
上都的园林风格和边城大相径庭。
边城更粗犷大气,上都的更华丽雅致。
而且瑾王府是亲王府,比镇南王府大了两倍不止,简直是缩小版的皇城。
兰铮平时居住的清梦殿是整个王府最大最好的宫殿,漆金涂朱,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连里面出来的婢女随从都打扮得跟仙侍一样。
“王爷回来了!这位是……”
方公公带着华容华貌迎出来,看到兰铮身边多了个半大少年,不由一愣。
兰铮揽过萧凭的肩膀,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紧绷僵硬,便安抚地拍了拍,温声道:“他是镇南王世子萧凭,来上都学习的,以后就住在咱们王府。”
他身边伺候的都是宫里出来的人精,闻言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恭敬行礼。
“奴才(奴婢)见过世子,给世子请安。”
兰铮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给萧凭介绍,“这是方公公,左边的是华容,右边的是华貌,都是我身边伺候的人。”
萧凭打量他们一眼,暗暗记下。
方公公笑得十分和蔼,“方才奴才还和华容她们说咱们王府就王爷一个主子,太冷清了,这就多了个小主子,小主子还长得如此俊俏,奴才们这回可有眼福了。”
萧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是我叨扰了。”
“没什么叨不叨扰的,方公公说的对,以后你就是瑾王府的小主子。”
兰铮掌心贴着他的背带他往寝殿走,在外间榻上坐下。
华容华貌进来给两人奉茶,方公公笑得十分和蔼:“奴才多嘴问一句,王爷准备将世子安置在何处?奴才好派人去收拾。”
兰铮抿了口清茶,看向萧凭,“还有两座主殿空着,后园也有不少风景秀丽的院子,一会儿让方公公带你去逛逛,看你想住哪儿。”
萧凭捧着茶杯,闻言指腹收紧抠着杯壁,指节隐隐泛白。
兰铮等了片刻,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别给我的小锦鲤抠瞎了。”
萧凭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直到兰铮把茶杯从他手里抠出来放到矮几上,他才发现上面绘着栩栩如生的金红锦鲤。
他的手指刚才正好按在鱼眼睛上。
面皮微烫,他赧然地低下头。
兰铮给方公公使了个眼色,方公公会意,冲殿内侍立的人招招手,她们便一言不发地跟着他退了出去。
等萧凭抬起头,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现在可以说了吗?”兰铮腰有点不舒服,扯过一边的高枕垫在背后,没骨头似的靠了上去。
萧凭犹豫了下,小声说:“我想住的离你近一点。”
兰铮:“为什么?”
萧凭:“……不想一个人住。”
兰铮:“害怕?”
萧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不想一个人住,还要离我近一点。”兰铮打趣,“那你干脆和我睡一张床好了。”
萧凭霍然抬眸,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可以吗?”
滚滚:【好小子,有竿你是真爬啊。】
“……”兰铮哑然失笑,“不怕我过了病气给你?”
萧凭摇摇头:“不怕,要是那么容易过,方公公他们早倒下了。”
“那也不行。”兰铮狠心拒绝,“这几日我身子不大爽利,夜间总折腾,躺一起你就没法睡了。”
萧凭本来听前一句都灰心了,听到后半句又死灰复燃,“那不睡一张床可以吗?”
他扶着矮几倾身,盯着他的眼睛,小声恳求:“我会很老实,绝不打扰你休息。”
“你夜间要实在难受,我还可以帮你端茶倒水。”
“让我留下吧。”
滚滚:【感觉你要不答应,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兰铮:【别说,有点想看。】
滚滚:【?】
滚滚:【你不对劲。】
萧凭长了张十分俊秀的脸,但因为年纪小,双颊还有点肉,所以看起来青涩又单纯。
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看过来,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小狗,看得兰铮心都软了。
他摸摸萧凭的头,终于还是松口在屏风和纱帘中间加一张睡榻。
方公公知道后十分惊讶,趁着萧凭出去的功夫,凑到兰铮身边几次欲言又止,又忍不住想说,结果就跟牙疼似的边“啧”边“唉”。
兰铮听着都觉得胸闷气短,忍无可忍放下手里的话本,皱眉问:“有话就说,你怎么也染了萧凭吞吞吐吐的毛病?”
“那奴才真说了?”
“说!”
“您多少有点缺德。”
兰铮:“……”
滚滚:【你看看,你非要问,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兰铮:【你滚蛋,再说把你杀喽。】
他往上坐了点,靠着高枕不爽地问:“我怎么就缺德了?”
方公公指着里间珠帘后的榻语重心长地说:“人家好歹是镇南王世子,您就让他睡这夹缝里?像话吗?”
“是他自己要求的,再说,这前后再加两张床都绰绰有余,哪里像夹缝?”
兰铮说着自己也有点虚,咳了一声,“你让人多铺几层褥子,铺软和点,再把先帝赏赐的那张白玉簟铺在最上面,和床也没什么两样嘛,一般人想睡还睡不到呢。”
“就算是世子自己要求的,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万一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说我们虐待质子,那就麻烦了。”方公公还是有些担心。
兰铮反问:“谁传?敢嚼主子舌根,直接杖三十发卖。”
好像也是哦。
方公公讪讪一笑,“是老奴糊涂了。”
安逸太久,竟都忘了该如何御下。
他拱手道:“奴才这就吩咐人去把白玉簟取出来,再好好敲打她们一番。”
兰铮重新拿起话本,懒洋洋一摆手,“去吧。”
…………
前殿,萧凭正坐在下首的黄花梨圈椅里翻看账簿,清点此次入都带来的财物。
他的心腹吴隐捧着另一本账簿侍立在侧,不解地问:“主子为什么非要和瑾王住一起,堂堂世子,怎能屈居于那方寸之间?”
“世子?”萧凭头也不抬,自嘲一笑,“活着是,死了……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