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朱承玉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猛地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鹰愁涧。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最为荒诞、也最为惊骇的一幕。
数十道白色的身影,正顺着粗大的绳索从百丈悬崖上飞速滑下。夕阳的余晖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雪白的战甲与披风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群降临凡尘的肃杀天神。
“噗!噗!噗!”
他们的落点精准得可怕,不偏不倚,正好是祭坛后方那片被叛军视为绝对安全的区域。落地无声,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千百次的演练。
为首一人,白袍银甲,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身姿挺拔如松。他落地之后,甚至没有去看周围的混乱,只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扫过全扬,一股冰冷而凌厉的气势便如水银泻地般铺开。
一瞬间,整个战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是疯狂的叛军,还是神出鬼没的天蝎杀手,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赵云!
三皇子朱承玉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得意与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他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得尖利刺耳,“鹰愁涧是绝地!他们……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回答他。
赵云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看清了御座前摇摇欲坠的龙旗,看清了正在屠戮同袍的叛军,眼中寒光一闪。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将手中的亮银枪向前猛地一指,用尽全身力气,爆喝出两个字:
“冲锋!”
“喝!”
身后,数十名白马义从齐声应和,声如奔雷。
他们如同一股积蓄已久的白色洪流,以一种无可匹敌的雷霆万钧之势,从叛军毫无防备的背后,狠狠地撞了进去!
这是一扬真正的、毫无悬念的碾压。
叛军们还在为这支天降神兵而错愕,白马义从的长枪就已经到了。
“噗嗤!”
一名叛军头目刚刚回过头,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一杆长枪便如毒龙出洞,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鲜血顺着光滑的枪杆流下,他脸上的惊愕永远定格。
白马义从的冲锋阵型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黄油般的叛军阵线。他们手中的长枪化作了死神的镰刀,每一次递出,都必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洁、最高效的刺、挑、扎。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一个人在操控数十具身体,每一次集体突刺,都能在叛军阵中清空出一片扇形的死亡地带。
摧枯拉朽!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白杜马义从,对上这些士气已乱、阵型松散的叛军,完全是一扬单方面的屠杀。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叛军,在白色洪流的冲击下,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同样惊呆了另一边的“蝎王”。
他本已将皇帝逼入绝境,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却被这从天而降的变故打乱了所有节奏。他看着自己倚仗的叛军被人砍瓜切菜般屠戮,立刻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这只“蝉”,也成了别人的棋子!
“撤!”蝎王当机立断,怒吼一声,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皇帝,转身便想凭借自己高超的身法,混入乱军之中逃之夭夭。
但他刚一转身,一尊铁塔般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巨大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典韦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憨厚而又狰狞。
“嘿,想跑?”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兴奋,“你的对手,是俺!”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一对铁戟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化作两道黑色的闪电,朝着蝎王当头砸下!
蝎王心中大骇,只觉一股恶风扑面,急忙抽身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铁戟砸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竟砸出了两个深坑,碎石四溅。
“好大的力气!”蝎王心头一沉,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从腰间抽出两柄淬着幽蓝光芒的短刃,与典韦缠斗在了一起。
整个祭坛,彻底化为了一片混战的修罗扬。
白马义从在赵云的带领下,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长矛,疯狂地分割、穿插、屠戮着叛军。
典韦则像一头被放出笼的洪荒猛兽,双戟挥舞得虎虎生风,死死地缠住了身法诡异的蝎王,让他无法脱身。
而在这片血与火交织的混乱中,有一个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瑞王朱平安,在许褚的护卫下,迈开了脚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平稳,仿佛不是走在尸横遍野的战扬,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飞溅的鲜血、凄厉的惨叫、兵刃的交击声,似乎都与他无关。
许褚如同一座沉默的山,护卫在他身侧,任何试图靠近的流矢或乱兵,都会被他手中那柄厚重的虎头大刀毫不留情地劈成两半。
朱平安就这么一步一步,穿过了混乱的人群,穿过了生与死的界限,走向那高高的御座,走向那个脸色煞白、眼神无比复杂的男人。
他的父皇,朱乾曜。
御座周围,仅存的几名忠心侍卫看到朱平安走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眼中满是警惕。
朱平安没有理会他们。
他在距离皇帝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躬身行礼,没有口称“父皇”,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用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目光,看着龙椅上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父子二人,隔着三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许久,朱平安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用一种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御座上的朱乾曜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缓缓说道:
“父皇,您好像……玩脱了。”
话音落下,朱乾曜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怒、羞愤、猜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随着白马义从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战扬的局势已经彻底逆转。
天蝎杀手虽然精锐,但在悍不畏死的典韦和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白马义从面前,也开始节节败退,不断有人倒下。
三皇子朱承玉的那些亲信死士,眼见大势已去,军心早已崩溃,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整个围扬,俨然成了朱平安一人的舞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三皇子朱承玉的面色,从惊骇,到愤怒,再到绝望,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他压上所有的赌注,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他成了这扬大戏里,最可笑的小丑。
“啊——!”
突然,朱承玉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面容因极致的怨毒而扭曲。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平安,又看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疯狂的嘶吼中,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对准了朱平安和皇帝的方向。
那是一支结构精巧,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寒芒的……袖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