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安挑了挑眉尾,面上稍显惊讶之色。
这县衙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很,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那杏花村的汉子还在那喋喋不休:“大人,您若是心存疑虑,不妨叫我那侄儿上前分说便是。”
“他本就是县衙里的人,说出的话还能有假?”
李景安闻言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若是没看那陈禾祥的介绍前,他尚且还能半信半疑。
如今他却不敢信陈禾祥嘴里吐出的每个字了。
不过,李景安也好奇那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半真半假来,就挥挥手,示意木白传陈禾祥上来。
陈禾祥被带了上来时,着实吓了李景安一条。
这个人身高不足五尺,满面油光,脸上还长满了疙瘩。
贼眉鼠眼的,端是一幅丑陋的模样。
他似乎喝多了酒尚未醒来,整个人跪也跪不稳当,整个人歪歪斜斜的,似乎随时都会瘫软在地上。
歪脖子树村的汉子见状冷哼一声,讥讽道:“你这侄儿醉成这幅样子,只怕亥时酒已经喝上了吧?”
杏花村的汉子闻言,斜睨了歪脖子树村的汉子一眼,似笑非笑反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不能是我侄儿既贪杯,又量浅易醉。稍喝些便成了这幅模样?”
“强词夺理!”歪脖子树村的男人
“我是不是强词夺理,等他稍醒些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儿急于一时?”
李景安递给木白一个眼神。
木白会意,出去拎了桶水来,径直泼向那喝懵了的陈禾祥。
陈禾祥被冷水激得一个哆嗦,醉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往前一看——
正对上李景安那张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被吓了个酒醒。
身子猛地朝后一仰,眼睛瞪的滚圆,失声叫嚷:“我不是家去了么!怎的还见着来这”杀头的县令”了?!”
李景安眼睫不自觉地眨了一下,震惊之余,心里泛出一丝诡异的欢喜来。
他这才上任了多久?
竟意外得了个“杀头县令”的“恶名”来?
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有了这么个“恶名”在,至少在短时间内,县衙范围内,再没人敢轻易作乱生事了吧?
县城里的百姓也该能暂且过上一段好日子。
只是,他面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阴测测的声音落在陈禾祥的耳朵里,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他一个哆嗦,酒彻底醒了。
陈禾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跪在这公堂之上!
那刚杀了他一批同僚的县太爷正端坐在公堂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禾祥被吓了个胆颤儿,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已经连滚带爬的重新跪好了。
整个人五体投地,高呼:“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冤枉啊!”
一时间,堂外围观的两团人都愣住了。
这县太爷似乎什么都没问没干呢,他怎么就先喊上冤枉上了?
莫不是,以前那些压榨人的主意也有他的一份?
李景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陈禾祥,问他冤枉者何处?
陈禾祥刚想要说话,一旁那杏花村的汉子就陡然拔高了音量道:“侄儿!我且问你!昨日亥时,你可曾亲眼瞧见那歪脖子村的人推搡我们村的童里正,导致他死亡了?”
“啊?”
陈禾祥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那杏花村的汉子,又偷偷觑了眼李景安和那歪脖子树的汉子。
被酒糊了脑筋勉强转了半圈,这才反应了过来。
幼崽似的小手狠狠的拍在地上,发出“啪唧——”的声响。
“可不是哩!大人,小的和小的的舅舅,连同整个杏花村的人昨日那才是真真的遭了那无妄之灾!”
“昨日,小的好容易请了探亲假回村里,不料却碰见了那歪脖子树村偷水的事儿。”
陈禾祥说到这儿,重重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不敢隐瞒大人。小的也看过那水了。”
“是,确实途径了两个地界,但,到底是咱杏花村占的位置大些。”
“论理,就该是杏花村的。但耐不住童里正人好,想着两村坐下来协商一番,若是能一并用了,实在是好事一桩。”
“可没想到那歪脖子树村竟然打了个偷偷截流的主意!”
他说到这儿,横眉竖眼的,指着那歪脖子树村汉子的方向,颇有幅义愤填膺的模样。
“昨天竟径直出了手!”
“可怜童里正,推搡之间,为了保护村民,就这么死了。”
“大人啊!您可千万得为咱们做主啊!”
那歪脖子树村的汉子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陈禾祥破口大骂:“好你个陈禾祥!原以为你是个好的!”
“没想到啊!居然是这么个黑心肝儿的家伙!”
“你哪只狗眼看见了!爷爷我给你清理干净!”
他说着,便扬起手,照着陈禾祥等脸就要抽去——
李景安见状,厉声叫了停:“够了!公堂之上,岂容你等这般放肆!”
“若再要闹!不乱对错,先各打二十大板,各自冷静了再继续!”
歪脖子树村的汉子听了这话,只得将手收了回去,只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陈禾祥和杏花村的汉子。
李景安看向陈禾祥,问道:“你说童里正是在推搡中去世的,那我问你?那我问你,里正被推搡时,是什么姿势?”
陈禾祥脑袋一歪,装作副努力回忆的模样,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那时……那时里正正侧着身子,护着个半大的娃娃。被人猝不及防的从侧边推了一把,脚下一歪,就撞上去了。”
“那他伤口在什么位置?形状如何?”
“伤……伤口在眉心正中,大概……大概一寸有余,呈不规则状。”
“深度如何,可有见骨?”
陈禾祥被问的又些发懵,但还是摇摇头道:“没有。”
李景安眸光一凝,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童里正被人从侧面推搡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原地旋转了半圈,脑门心儿不偏不倚的刚好撞上了柱子?”
陈禾祥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小的就是这个意思。”
“小的明白,这听起来太过儿戏了些。若不是小的亲眼所见,小的也不敢贸然相……”
“那你验尸了么?”李景安冷冷的打断了陈禾祥。
陈禾祥愣住了。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
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家舅舅,刚想要点头承认,就听到李景安沉声警告道:“想清楚了再说!”
陈禾祥脖子一缩,到了嘴边的谎话瞬间成了真的。
“仅,仅仅是简单查验了一番。”
陈禾祥说到这,顿了一下,立刻抢白道:“可是大人,昨日械斗是小的亲眼所见,推搡亦是如此。”
“这都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了,怎么会有变化呢?”
李景安冷哼一声:“陈禾祥,你口口声声称童里正是因为推搡,额头触柱而亡。”
“那本县问你,童里正身为铁匠,正值壮年,体格远比常人健硕。”
“昨日推搡伤口仅有一寸来长,且不见骨,如何就死了?”
“你身为仵作,难不成连这一点都想不通么?”
陈禾祥听着听着脸色变得煞白,额头渗出层细密的冷汗来。
他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他哪里是想不通?
只是昨晚械斗发生的那会儿,他已经喝大了!
出事之后也只是匆匆去看了一眼,便就下了决断。
没想到居然被县太爷戳穿了……
陈禾祥忍不住半抬起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撇向李景安,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县太爷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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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神仙转世?怎么连这层都能想得到?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
也只能委屈一下舅舅了。
拿定了主意后,陈禾祥猛地磕头道:“大人明察啊!是,是小的一时疏忽了!”
“其实,其实小的昨日饮酒过度,神志不清,才,才未曾细细检验……”
“小的,小的知错了!万望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小的一定不负大人所托!给出个准确答案来!”
堂上堂下皆是一片寂静。
杏花村的汉子瞪圆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陈禾祥,嘴巴半张着,半晌说不出话。
他这个好侄儿这是,翻,翻供了?
“你……你……”
歪脖子树村的汉子脸色倒是好了些,他恶瞪了陈禾祥一眼,转身,朝着李景安拱手道:“大人!俺和俺们村的人都再不敢相信这陈仵作了!”
“还请大人帮俺们再找个仵作来剖验,还俺们村人一个清白!”
李景安叹了口气,看向陈禾祥,怒道:“陈仵作,你太让本县失望了!本县以为,你最是正直谨慎,没想到还是做了件糊涂事!”
他停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又些发胀的太阳穴,语气缓和了几分:“罢了,这案子你既有疏漏在先,又与事关人员有亲眷关系,且先回去避嫌吧。”
“童里正的尸身在何处,本县亲自去验!”
陈仵作听了这话,猛地将头抬了起来,和那径直变了脸色都杏花村汉子齐声道:“大人!万万不可!”
——
京城,紫宸殿。
天幕上,李景安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
大臣们纷纷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那天幕,眼里闪烁着各异的光芒。
验尸?!
一个文臣家的孩子居然会验尸?!
这……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或探究或嘲弄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工部侍郎李唯墉的身上。
御座之上,萧诚御的目光也落了下来。
他眉头微蹙着,嘴角紧抿,脸上俱是狐疑的神色。
一个文臣家的嫡子,即便是丧母不复尊荣后,也不该去学此等下九流的东西!
可他偏偏就学了。
这李景安,在李家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此刻的李唯墉心里就跟被打翻了调料似的,五味杂陈,百般不是滋味儿。
这小兔崽子……愈发的胡闹了!
他承认,自从发妻过世之后,他再也没看顾过这个孩子,甚至任由继室欺辱。
可他到底是家中的嫡长子啊!
那该有的教育从未纳下过,哪里就教导过他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
这小兔崽子到底是从哪儿来学来!
一片的王显捻须轻笑:“李侍郎果真是家学渊博的很,竟连这等奇巧技艺都有所涉猎。”
“难怪能在工部稳占一席之地。”
李唯墉的面色由红转青,最终黑了下去。
他冷哼了一声,连最基本的颜面都不再顾及,径直出列,朝着萧诚御的方向便跪了下去。
绷紧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怒气:“陛下明鉴!微臣家中所藏,解释圣贤经典,大儒注疏,绝无此等奇巧书籍!”
“微臣之子于天幕所言,微臣亦有所不知!”
“然,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微臣之子做外妄言失行,实乃微臣教子无方!”
“微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微臣那不肖子召回京城,严加惩罚!”
萧诚御静默片刻,缓缓开口:“李卿此番实属多虑了。”
“朕观令郎所言所行,处处皆有分寸把握,实非那信口开河之辈。”
“如今,他既敢应承,也该自有底气。李卿不妨同朕一起静观,看个究竟。”
萧诚御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卿,朕以为,令郎既有大才,你身为父亲,也当多信任其几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