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桃枝绽芳。
十二只鼓敲响了沉寂了三载的长情天，砺兵台堂上座无虚席，堂下人满为患，秩序井然。
褚裁着织金紫袍，戴双翅玄鸟金冠，高坐于众人之巅，空中金日环光，他眯眼一撇下方，在他的下方的台阶上，十二把椅子分立左右，除左手第二把椅子外座无虚席。
褚裁忍不住用手轻轻敲打点膝盖，静静等待鼓声落幕。
鼓声落幕之前，总该到吧！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声，“三长老到了。”
砺兵台上的脑袋齐刷刷的转向后方，只见青云之上一道紫影飞过，正落在砺兵台中央大道的尾端。
十二鼓声恰在这时戛然而止。
一声讽刺的轻哼在褚裁耳边响起，“可真会掐时辰啊。”
早不来晚不来，十二鼓落刚好到。
褚裁只当没有听到，笑眯眯地看着前方。
宿灵息强大，俊美，追捧者自然如山如海，可他生性喜静，向来深居浅出，即便是长情天弟子也鲜少见其人，故而此次宿灵息的到来无疑是众人翘首以盼。
在数万道目光的照耀下，宿灵息仿若无人领着弟子三人雍容雅步走向高台，珑玉与计寰云分别又在他后方的左右位，萧若岂紧随其后，四人皆着紫衣，不同的是宿灵息身上的是长老服饰，珑玉三人的是亲传弟子服饰。
光是那一身衣服，就令两侧弟子羡慕不已，尤其是最后方也是最先看见四人的杂役弟子。
“我们的衣服好像他们的边角料。”
“自信点，其实他们的边角料都轮不到我们穿。”
“宗友别扎了，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江殷梦站在一片哀嚎的杂役弟子中看着珑玉从她面前走过。
少女水裙风带，目不斜视地持剑而行，似带着天地万物都入不了法眼的倨傲，天之骄女在这一刻化为实体。
所有人都以为天之骄女不会看过来时珑玉陡然侧目一瞥，撞上等待许久的目光，四目相对，未有只言片语珑玉便收回目光紧跟宿灵息而去。
被撂在后面的江殷梦微微垂眸，身旁人大都悄悄离他了些，生怕被珑玉误会是这人的朋友从而招惹上杀身之祸。
要说这江殷梦还真是倒霉，实力本就低微，偏偏还惹上了珑玉的嫉恨。
众人心中早就为他批好了命。
将死之人，不必在意。
.
“三长老来了，”褚裁起身，余下十一长老也跟着站起来，场面话少不得要说上一番。
“掌门，”在他们开口之前，宿灵息对着褚裁微微拱手。
“三长老到的时辰刚刚好啊，”褚裁抬手，“请入座。”
宿灵息微微牵动唇角后走向那唯一的空位坐下。
他落座后，其他人这才重新坐下。
众人到齐，褚裁整理了衣衫，朝着下方亲传弟子的队列看过起，站在首位的楚江对着自家师尊微微点头后出列离开，不过片刻，几道青影自砺兵台的八方位拔地而起，尖锐刺耳的鸟鸣传遍砺兵台。
珑玉看着头顶飞过去的青影。
这是长情天的天机鸟，是鸟又非鸟，是一个只有紫云台控制的死物，负责传话。
天机鸟飞旋在众人头顶，传来褚裁的声音，“诸位，今日乃是我长情天升门大典，感谢诸位道友不远千里前来观礼…”
褚裁于高位上起身，看向在四方高台上坐着的客人。
郑元婴坐在椅子山，目色阴沉的抛着手中红艳艳的仙果。
郑元婴旁边，一青衣男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痛骂，“这天杀的长情天，这蓬羽果都拿出来宴客。”
这年头蓬羽果都天价了，寻常修士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舍得买颗来吃。
鲜甜在口中流淌，莫云仙大为后悔，“劳什子的，早知道当初加入长情天了！”
郑元婴被旁边的土鳖嚎的心烦意乱，偏偏他还赶不了此人。
头顶，褚裁的激情越来越盛，“我长情天立宗千年有余，这千年来一直秉承…”
珑玉不禁开始想，当初选褚裁当掌门的时候是不是看中了他这口若悬河的本事了。
要不是有他，这升门大典肯定干瘪不少。
珑玉站的百无聊赖之时，一缕青丝被人拿起在鼻尖嗅了嗅。
“师姐是换了发油吗？香味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往日珑玉身上总是一股甜而不腻的香味，可是今天那股甜味里夹杂着清冽的冷香，那香味很淡，一般人一定察觉不到，可萧若岂不是一般人。
珑玉愤愤扯回自己的头发，“你能不能别像狗一样到处闻啊？”
狗？
萧若岂还挺喜欢狗的。
“师姐方才的眼神我看到了。”
珑玉，“什么？”
萧若岂突然靠近珑玉，低声说道，“升门大比刀剑无眼，想要让那个低贱的杂役死去且怀疑不到师姐头上很容易的。”
对他们来说，找几个人在赛场上“意外”杀死江殷梦，轻而易举。
珑玉，“?”
好吧，这样的剧情原著里珑玉还真的干过，不过她并非像萧若岂说的那样找人，而是仗着宿灵息的宠爱自己参加了升门大比，想要让江殷梦死在她的手下。
如今看来，原著中的她根本是吃力不讨好，升门大比不允许亲传弟子参加，无非就是因为亲传弟子升无可升，降无可降，参加了就是挤占了其他弟子的名额，久而久之，非亲传之外的弟子难免会心生怨恨。
珑玉参加升门大比，无疑是拉了一波仇恨，后来江殷梦反败她，一众弟子那叫一个锣鼓喧天。
萧若岂见珑玉一直不说话，不禁开始怀疑，“师姐，是我这个办法不够好吗？”
珑玉，“不，是我不打算这么做。”
萧若岂以为她是觉得不周全，“师姐，我会将这件事儿办的神不知鬼不觉。”
珑玉，“神不知鬼不觉？不是还有你知道吗？”
萧若岂，“什么？”
珑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刺我呢？”
这不是问句。
因为他一定会的。
萧若岂一件受伤，“师姐，你怎么能怀疑我呢，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够了解我？”
“唉，你说对了呢，我也是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从来都不了解你，”甚至于她还不够了解很多人。
这句话，让萧若岂面色一沉。
以他对珑玉的了解，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她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难不成是她发现了什么？
珑玉不打算同他废话了，转过头安安静静看着台上的褚裁，将萧若岂甩下身后。
褚裁洋洋洒洒半个时辰，讲的面色红润，讲的血液沸腾，他已经能够看到在自己的带领之下，长情天未来会是何等的荣光了。
而这份荣光必然伴随他这个掌门左右。
他修炼天赋放眼整个长情天泯然众人，如今已是三百岁高龄才到十境，此生恐怕无缘十四境，更不敢想什么生死境，若长情天能达到昔日玄道山的高度，他这个掌门必然青史留名。
想到这里，褚裁一扫数以万计的宗门弟子，振臂高呼。
“愿我长情天，薪火不绝，万世不朽。”
十二长老应声而起，弟子也随之山呼。
“愿我长情天，薪火不绝，万世不朽。”
“愿我长情天，薪火不绝，万世不朽。”
“愿我长情天，薪火不绝，万世不朽。”
三声口号响彻云霄，久久不散。
人群中，白杨扯着仲夏的衣角，小声问她，“仲夏，这天下第一宗，怎么和话本里的邪教一样啊。”
确定他们没有走错地方吗？
仲夏，“少爷，不得胡说八道。”
前方的柴娘子闻言，回头一笑，“他说对了，长情天在没有知悔峰之前，外面的人确实是把这里称之为邪教的。”
“啊？？？”白杨有些幻灭了。
柴娘子，“以后你们就会知道，这长情天邪的地方多着呢？”
白杨，“那我现在退宗还来得及吗？”
“退宗？”柴娘子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想要退出长情天，要么杀出去，要么死了扔出去。”
“没有第三条路，”柴娘子一口气堵住了白杨所有的疑问后又将脑袋转了回去。
留下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白杨，声音颤抖，“仲夏，我们……”
怎么办啊。
这个地方真的好令人害怕啊。
仲夏，“少爷，既来之，则安之。”
白杨，“……”我听不懂啊。
.
余声消散，留下片刻寂静。
褚裁又道，“好了，其他的话本座就不多讲了……”
因为你已经讲了半个时辰了啊。
“升门大比的规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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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大多数弟子已经参加了一回不止，新入门的弟子已有半年，应当已经了解，本座本不必多加赘述，可近日本座与诸位长老，掌事经过多番商讨后，决定今年升门大比的规则得变上一变。”
“啊?”
弟子们不在安静，纷纷议论了起来。
“为什么变？怎么变啊？”
亲传弟子对列纹丝不动，一副看戏的模样，在如何变都变不到他们身上。
只有珑玉蹙眉，这又是原剧情之中没有的。
系统也忍不住在珑玉的脑海之中念叨，不应该啊。
“诸位，安静，”褚裁一声压下疑云，“我也知升门大比的规矩由来已久，故而诸位放心，本次变法，不会大改往年规矩。”
那就好！
众人松了口气。
褚裁目光扫过众弟子之前的一群人，说，“今年的升门大比，亲传弟子也将加入其中。”
亲传弟子，“???”
计寰云微微侧目看向珑玉。
她晋升的不是时候。
珑玉看起来人还在，实则已经死了很久了。
好好好，针对她是吧！
哀嚎的不止亲传弟子。
“完了完了，我就是第一千名，今年彻底完了。”
“你一千名今年最多掉外门，我要去当杂役了，我要去住那鸽子笼了，我疯了。”
“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变啊！”
有人高声问，“掌门，亲传弟子参加岂非不公平。”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升门大比可一步登天，一步地狱，但对亲传弟子而言，不过就是游戏人间而已他们本就有云泥之别，他们输了难道要被逐出师门，他们的师傅肯吗？愿意吗？
既然如此，那亲传弟子为何要与他们用一套标准，挤占他们的名额。
“或许，可以加一些名额呢？”
也有人说，“长情天自古以来就是以实力为尊，谈什么公平，实力就是公平，没有实力的人才会畏惧。”
“早就该让他们参加了，我倒是巴不得能和亲传弟子比一比，他们就一定能赢吗？别忘了不是所有亲传弟子都修为高深，有的是尚且稚嫩的小家伙，同样，那些害怕输的、靠名额挤进来的废物，也早点儿滚出内门少来碍我的眼。”
褚裁当初提出此举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今日会如何争执不下了，不过推行变法向来如此。
“稍安勿躁，除此之外诸位长老也将各奉出一份手书放于藏经阁，待分录后，由弟子自行借阅参悟。”
十四境修士的手书绝对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瑰宝，若是可以参悟到什么，怕是能一步登天，就算不能参悟，也有不小的助益。
这样的瑰宝还是十二份。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宗门给的补偿。
一时间争纷被手书压了下去，管他亲传弟子参不参加大比呢，手书到底什么时候开放啊！
快点儿！
这个褚裁并没有告知，以至于散场后不少人向计寰云，楚江等人打听。
计寰云说不知，楚江说静等就是。
二人嘴风比鸭子还要硬，自然没人在问了，楚江看了眼已经五境初期的珑玉，笑道，“珑玉师妹万不要误会啊，师尊可不是针对你，实在是碰巧了。”
珑玉歪头看他，“那楚江师兄会帮我作弊吗？”
楚江作为掌门的大弟子，负责整个大比的一切事宜。
楚江似笑非笑，“…我可以帮师妹去拿个签。”
“切，谁稀罕啊，”珑玉扭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楚江口中的签，是抽签定组，升门大比第一轮是多人赛，按往年的规矩一般是百人胜一，一百人一组都能排好几十组出来。
胜者升至第二局进行双人对局，厮杀掉所有人才是第一，不必与几千人一一交手，这样大浪淘沙，第一一定在首轮百人胜者中间，而第一轮的输者继续百人赛角逐第一，周而复始，直到最后几人。
为了减少抱团或者是结盟，各组人员在天机鸟处抽签。
珑玉找了个离她最近的天机鸟。
天机鸟目光扫过珑玉全身，准确地道出了她的名讳后，仰头吐出一颗青色的光球。
光球化作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简落在珑玉手上，上书：
亲传弟子珑玉，丙四组。
这个号码吉不吉利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珑玉必然是丙组亲传弟子之中最好捏的那颗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