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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慰问?这是索命!

作者:懒羊叫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刘嬷嬷刚养好些的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萧青鸾的小脸“唰”一下就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惨白,是血色瞬间被抽干,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死白。她手里的兔皮和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是他们!


    是羽林卫!


    是那些在宫变之夜,提着刀,踩着尸体和血水,挨家挨户搜捕她的刽子手!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


    “跑!”


    顾云舟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字,他一把抓住萧青鸾的手腕,想把她往庙后的山洞里拖。


    可晚了。


    那队羽林卫的动作比他想象的快得多。


    他刚迈出一步,为首的那个刀疤脸已经带着两个人,像三根钉子,直挺挺地堵在了破庙门口。


    阳光被他们魁梧的身躯挡住,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破庙。


    空气,凝固了。


    刘嬷嬷的呼吸都停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人腰间的官刀,脸上是彻骨的绝望。


    萧青鸾的手腕冰凉,抖得更厉害了。她下意识地想往顾云舟身后缩,这个动作,几乎成了这几天的本能。


    完了。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云舟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包括堵门的刀疤脸,都愣了一下。


    前一秒还声色俱厉、气势汹汹的顾云舟,下一秒,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主心骨,瞬间矮了半截。


    他脸上堆起了近乎谄媚的、又带着点惊恐的笑容,对着门口的刀疤脸连连作揖,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哎哟!军爷!军爷们辛苦了!这是……这是进山剿匪吗?辛苦!太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点破锣嗓子般的嘶哑,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活脱脱一个被官兵吓破了胆的穷酸书生。


    这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刀疤脸,也就是这队羽林卫的小头目陈伍,眉头微微一皱。


    他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先是在顾云舟身上刮了一遍,然后又落在他身后那个抖得快要散架的“妹妹”身上,最后扫过角落里那个面如死灰的老婆子。


    “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地做什么?”陈伍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回军爷的话!”顾云舟笑得更卑微了,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身体挡住了萧青鸾大半个身子,“草民顾云舟,这是舍妹小鸾。我俩本是进京投亲的,谁想半道上遇了劫匪,盘缠行李全被抢光了,连我妹妹的风寒药都没了……实在走投无路,才在这破庙里暂歇几日,寻思着缓口气再上路。”


    这套说辞,他之前就跟赵里正说过,现在再说一遍,熟练得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且,面对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官兵,他的姿态放得更低,表演得更卖力了。


    陈伍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猪,评估着从哪里下刀比较合适。


    破庙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进京投亲?”陈伍缓缓踱了进来,脚下的军靴踩在干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下都像踩在人心尖上,“看你像个读书人,哪家书院的?”


    “军爷好眼力!”顾云舟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草民曾在青州府学念过两年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亲戚在京中何处?姓甚名谁?”问题一个接一个,又快又急。


    “是舍妹的远房姨母,在……在甜水巷做些浆洗的营生,姓王。”顾云舟对答如流,脸上甚至挤出一丝窘迫和羞赧,仿佛为有这么一门穷亲戚而感到不好意思。


    这细节,绝了。


    一个落魄书生,投靠一个洗衣妇亲戚,逻辑完美自洽。


    陈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没找出什么破绽,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瑟瑟发抖的萧青鸾身上。


    “你妹妹,病了?”


    “是是是!”顾云舟连忙点头,脸上瞬间切换成担忧和心疼的表情,影帝附体,“染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唉,都怪那些天杀的劫匪!把我们准备给妹妹抓药的救命钱都抢走了!不然……不然也不至于拖成这样……”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眼圈都红了。


    萧青鸾也很上道。


    她死死记着顾云舟这几天的教诲,你现在不是皇女,你是个叫小花的野丫头!


    她配合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她紧紧抓着顾云舟的衣角,把一张小脸埋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这兄妹俩,一个演得天衣无缝,一个本色出演,配合得简直是天作之合。


    陈伍盯着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看了半晌。


    他见过太多人,有死不旋踵的硬汉,有口蜜腹剑的权臣,也有故作镇定的刺客。


    但这样纯粹的、发自骨子里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尤其是对他们这身官服的恐惧。


    寻常百姓,见了官兵,大多是这副德行。


    他眼中的怀疑,终于消散了几分。


    “罢了。”陈伍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一点,“我等奉命追剿一伙山匪,看你们也不像。此地不安全,早些离开吧。”


    顾云舟闻言,如蒙大赦,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多谢军爷提醒!我等明日一早就走,绝不给军爷们添麻烦!”


    陈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带人离开。


    刘嬷嬷和萧青鸾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然而,顾云舟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完。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果然,陈伍走到门口,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哐啷!”


    一声脆响。


    他腰间的刀鞘,竟然“不慎”脱落,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萧青鸾的脚边。


    那冰冷的铁器,离她的布鞋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萧青鸾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


    破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柄刀鞘上。


    陈伍慢慢直起身,回头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最后的试探。


    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病弱少女,看到这代表着暴力和权力的东西滚到脚边,会是什么反应?


    顾云舟的反应,快得像一道闪电。


    他甚至没有去扶萧青鸾,而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同时一把将还僵在原地的萧青鸾死死拽到自己身后。


    那动作,粗暴又迅猛,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啊!”萧青鸾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配合地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真实的惊叫。


    “军爷恕罪!军爷恕罪!”顾云舟把萧青鸾护得严严实实,自己则对着那刀鞘连连摆手,仿佛那不是刀鞘,而是一条毒蛇,“草民不敢碰!草民不敢碰!舍妹胆小,军爷恕罪!”


    他那副屁滚尿流、恨不得离兵器八丈远的怂样,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看着这“兄妹”俩对一柄空刀鞘都畏惧如虎的样子,陈伍眼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要找的人,是皇女。


    哪怕再落魄,骨子里的高傲和从小接触皇家仪仗的镇定,也绝不可能对一柄刀鞘怕成这样。


    这两人,就是两个倒霉蛋,两个怂包。


    鉴定完毕。


    陈伍面无表情地走回来,弯腰捡起刀鞘,重新挂在腰间。


    他甚至没再看顾云舟一眼,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手下说了一句:“走。”


    十几个羽林卫,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道的拐角。


    破庙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呼……”


    萧青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一软,直接瘫坐在了草堆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刘嬷嬷也是双腿发软,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终于……过去了。


    顾云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风声,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卑微和恐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的冰冷。


    萧青鸾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比如“先生,我刚才没露馅吧”,比如“先生,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顾云舟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对她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


    萧青鸾一愣。


    只听顾云舟继续说道:


    “他们今晚,一定会回来。”


    “而且,下一次,他们手里提着的,就不会是刀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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