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尖隔着空气描绘她脸部轮廓。
这人怎么长的呀?
沈青枝一直说他长得让她满意。
其实,她长在他心尖才对。
不然,他们之间连第一次都不会有。
他也不用心心念念那么的年。
每次休假回京,都去西山看‘她’。
当初推开门那一眼,他的心便沦陷了。
沈青枝睡得不太踏实,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迷迷糊糊醒来。
“你回来了?”
陆战北连忙扶着她在沙发上坐好。
“刚到家,以后不用等我。”他柔声道。
沈青枝捂着嘴,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好,去谈装修,怎么这么晚回来?”
“有点别的事。”
陆战北将她拦腰抱起,“回房睡。”
沈青枝靠近他嗅了嗅,“喝酒了,你先洗洗再睡。”
“好。”
“早知道不许你抱,我自己走回房,弄我一身酒气。”沈青枝轻声抱怨。
“我的不是。”
“去做什么了?”
陆战北将人放在床上,“明天和你说,你先睡,我去洗洗。”
沈青枝‘嗯’了一声,翻个身睡过去。
陆战北见她困成这样,无奈摇摇头,起身去洗漱。
“弟妹,弟妹,弟妹救命呀!”
沈青枝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我去看看。”陆战北拍了拍她,迅速套上衣服。
我去看看。陆战北拍了拍他。起身套上衣服。
门外是汤丽丽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心底发紧。
门刚拉开一条缝,汤丽丽就扑了进来,死死抓住陆战北的胳膊。
“老四!快叫弟妹!救命啊!山岳, 山岳他掉下楼梯了,不醒啊!”
她脸色惨白,眼底带着惊恐,话音里带着恐惧。
陆战北连忙扶住她,“二嫂别急,慢慢说,孩子在哪儿?”
“在楼下一动不动。” 汤丽丽声音抖得不行,“弟妹有车,快让她送我们去医院!求求你们了!”
沈青枝已经穿好衣服出来,听见这话,抓起车钥匙就走。
“人在哪儿?我去开车。”
“我去吧。” 陆战北从她手里拿过钥匙,“你在家等着,我带他们去。”
他进屋套上外套,下楼抱起昏迷的山岳,飞快跑出家门。
汤丽丽赶紧追上去。
沈青枝慢了一步,追到大门口,只看见一闪而过的车屁股。
“哎呀,走这么急,带没带钱呀?”
她急得不行,跑进屋换好衣服,对秦素道:“秦姨,你看着家里的孩子点,我去医院看看,怕他们去的急没带钱。”
“好好,你们放心,我一定把孩子看好。”秦素连忙应道。
山岳这孩子,太不小心,下楼梯也不看着点,吓死她了,也不严重不严重。
秦素对孙子的情况忧心忡忡。
此时正是早高峰,路上自行车大军川流不息,陆战北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急的狂摁喇叭,可惜还是蜗牛一样前进着。
汤丽丽在后面抱着孩子。
慢慢的感觉手心温热,低头一看,上面一片血迹。
她吓得一下子瘫在座位上,惊恐道:“老四,你快点,山岳的头在流血,这可怎么办?”
她急忙用手去捂着孩子后脑勺的伤口。
陆战北心急如焚,摇下车窗,“大伙让让,车上孩子受伤啦。头在流血,要去医院。”
汤丽丽学着他的动作摇下车窗,眼泪含着鼻涕道:“求求你们,大家行行好,让我们先过一下,我儿子昏迷了,要去医院。拜托了,谢谢你们,谢谢。”
汤丽丽双手合十,不断对街上的人拜托。
窗外的人见她腿上的孩子脸色惨白,汤丽丽手上又全是血。
一群人连忙向前面喊道:“让让,都让让,让车先过,车上有受伤的孩子。”
“谢谢,谢谢。”汤丽丽趴在车窗上泣不成声。
到医院,陆战北扔下车,抱着孩子就往里冲。
汤丽丽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儿子。”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过来,将孩子推进抢救室。
沈青枝到的时候,孩子还没出来。
她气喘吁吁跑到跟前,“怎么样?”
“弟妹你过来了。”汤丽丽抹抹泪,“医生给缝了几针,孩子还没醒。”
“交费了吗?是不是要住院,我带着钱过来的。”沈青枝拍拍身上的包。
陆战北摇摇头,“我已经交了,你坐下歇会儿。”
他把车开走,沈青枝一定骑自行车过来的,这么快赶到,想必骑得很快。
汤丽丽抽了一下鼻子,“弟妹,我出来的急,没带钱,等回去给你们。”
“不用二嫂,战北是孩子小叔,拿钱也是他应该的。”
没过多久,医生推着孩子出来。
他笑着夸奖道:“这孩子皮实,缝针的时候就醒了,吭都没吭一声,先去病房,一会儿我过去。”
山岳睁着大眼睛左右看看,没哭没闹,看着挺坚强。
汤丽丽心里松一口气,对医生的夸奖很受用。
“我儿子从小就皮实。”
回病房刚安顿好,一位年轻的医生就拿着单子进来。
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眼神在沈青枝和陆战北身上顿了顿,又落回汤丽丽脸上,表情有点怪。
“谁是病人家属?”
汤丽丽站出一步,“我是,我是孩子妈妈。”
医生上下打量她,眉头越皱越紧。
汤丽丽穿件九成新的的确良衬衫,脸上还带着口红印,大早上的,谁家亲妈打扮这么齐整?
一看就是后妈。
他没接话,转头问陆战北:“你们是?”
“孩子的小叔小婶。” 陆战北答。
医生干脆越过汤丽丽,把单子递向陆战北。
“你们当长辈的多上点心,孩子的健康不能马虎。我开了血和尿的检查单,先去缴费做了。”
“查这干嘛?”汤丽丽拦了住陆战北要接的手。“孩子磕了一下,你们就说有事没事吧?”
“磕的那一下没大事,他身体……”
“没事就行,那我家孩子健健康康,好端端的查血查尿干嘛?你们别乱开项目!”汤丽丽更加生气。
医生没理她,继续对陆战北说:“孩子最好跟着亲爹妈,有些人看着对孩子好,里头的门道多着呢。你们做叔叔婶婶的,得常提醒孩子爸爸,多关注孩子的状况。”
汤丽丽这才听出不对,嗓门一下子拔高。
“你这话啥意思?我是孩子妈!亲妈!”
医生是个年轻的实习大夫,初生牛犊不怕虎,立刻回怼过去。
“亲妈?真是笑话!亲妈能把孩子养成这样?”
“咋样,你把话说清楚。”汤丽丽气的浑身哆嗦。
她十月怀胎生的孩子,竟被说不是亲妈。
“睁开你那两个招子看看,看看我把孩子养的多好,胖墩墩的,多结实。”
“二嫂不生气,再让医生说明白。”沈青枝连忙安抚汤丽丽。
直觉让她相信医生不会信口开河。
这里面有他们没察觉的事。
医生捏了捏山岳的小腿,小腿肉被按下去就是一个坑,像发面馒头一样,慢慢又弹回来。
“你看看。”
沈青枝皱眉,在自己身上按了按,又在陆战北身上按了几下。
山岳的样子不太对。
医生瞪着汤丽丽,“这孩子看着胖,全是虚的!水肿成这样,你当妈的看不见?”
医生又翻开山岳眼皮,“你看看这眼白,黄成啥样了?这孩子是虚胖,应该是蛋白不够,营养跟不上。现在都啥年代了,还能把孩子养生这样?”
医生语气嘲讽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生活在二十年前呢,看你样子也不像,大早上的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
二十年前,那不就是六零年,正是全国饥荒的时候。
这医生的嘴也是好毒。
汤丽丽脸色通红。
她今天特意早起半个小时打扮。
也不过是昨天看见老四媳妇光鲜亮丽羡慕了。
她也想学着过得干净利落齐整些。
“我没想过,我以为他胖乎乎的,健康得很。”
“哼,”医生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平时有没有什么表现?”
“他,他总是想吃东西,喊饿……”汤丽丽说着,眼泪都下来了,“我以为是孩子嘴馋,还总是管着他的嘴。”
“那不是嘴馋,他想吃东西,是因为身体缺乏营养,身体发出的求救信号。什么也别说了,你们赶紧交钱去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