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两天，苏棠按照计划前往深城。
上高铁前，顾野打来电话，说待会去高铁站接她。
“不用了，你下午就要比赛了，别到处跑了......”省的节外生枝。
但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车流声，她猜顾野估计已经在打车了，便没再坚持。
挂断电话后，她跟着人群进了检票口。
她下意识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在座位上坐定，也没看到那个期待的身影。她叹了口气，随即一愣——自己竟然在找周既明？
她连忙安慰自己这是做贼心虚。
前几日她刚和他公司员工一起狠狠吐槽过他，说完别人坏话总有点不踏实，所以格外警惕他的出现。
她带上蓝牙耳机，舒缓的游戏背景音乐轻轻响起。她闭眼休息，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列车恰好到站。
她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顾野。
“顾野！”她朝他挥手。
两人随即打车直奔苏棠预定的酒店。
她上楼放下行李后，和顾野去吃饭。
餐厅里，顾野点了一大桌招牌菜，自己却很少动筷子。
苏棠：“你吃这么少？”
顾野笑了笑：“下午比赛，吃多了跑起来肚子不舒服。”
苏棠恍然大悟：“对哦，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顾野象征性地又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表示吃好了，让苏棠慢慢吃。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苏棠想到自己吃相向来不雅，被这么盯着，有些难为情，也吃不下去了。
她找了个话题：“下午的比赛有信心吗？听说现场还有好多主播来直播呢。”
说到这，她猛然想起前世。
顾野正是在这场比赛中被发掘，转行成了体育主播。
而当初在夺冠后采访他、并引他入行的，似乎正是他未来的妻子。
她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她做决定的最后期限。过了今天，顾野生命中真正的光就会出现，到时候，她便再无反悔的余地。
顾野目光灼灼：“有信心，我一定会拿下冠军。到时候，亲手把奖牌送给你。”
苏棠一怔，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缓缓落在顾野身上。
他穿了件浅灰色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纯白T恤，一贯的阳光简约风格。头发没有刻意打理，刘海自然地垂在额前，衬得眼角微弯，黑眸里满是温柔。
他明明还是前世那副模样，甚至比记忆中更加耀眼。但不知为何，当年那种悸动，如今竟是一点也找不回来。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吃完饭后，苏棠要先回酒店。两人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比赛下午两点开始，顾野需要提前去和队友讨论战术、做热身准备。
顾野走后，苏棠也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走向前台。
“美女，问你个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入住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周既明的人？”
“女士抱歉，客人的入住信息我们不方便透露，请您理解。”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掏出手机——
依然没有周既明的消息。
她这是想他了吗？还是对他的死缠烂打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不适应？
......
下午一点半，她凭电子票入场。找到座位时才发现，自己的座位竟然在VIP区，整个场馆视野最好的位置。
球员们正在场上热身，一群高大挺拔的男大学生，场面相当养眼。
其中最出众的无疑是顾野，他的身材在一众球员里毫不逊色，但体型更显精瘦，肤色也更白皙。举手投足间力量感十足却不显蛮横，气质上与旁人截然不同。
顾野发现了她，毫无顾忌地朝她挥手。
苏棠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坦白说，被顾野这样耀眼的男生在众目睽睽下打招呼，让她备感到脸上有光。
其实，和他在一起也不错。对他也算有感情基础——整整十年的暗恋，纵使因种种缘由让这份感情褪了色，要重拾起对他的感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毕竟，他那么好，又那么耀眼。
就算是单纯出于虚荣的目的和他在一起，她也一定不亏。
她正暗自怀疑自己有些渣女潜质，下一秒就被现实打脸。邻座女生凑过来问：“那个16号是你男朋友吗？”
指的是顾野。
苏棠连忙摇头：“普通朋友，普通朋友。”
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不敢高攀”的慌张，将她自卑的底色暴露无遗。
她忽然有些看不起自己，对于顾野这样明晃晃的囊中之物，她连宣示主权的勇气都没有，哪配当什么渣女。
球场上，一声尖锐的鞋底摩擦声响起。
苏棠猛地将目光投到赛场上，只见场上的球员如潮水般迅速散开，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尽管知道顾野会毫无悬念地拿下这场比赛的冠军，但场上激烈的对抗，还是让她看得紧张不已。
观众席上，不少是顾野的粉丝。从高中起，贴吧就有人为他建了后援会，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微博，甚至还有了官方应援团。
她被一阵阵整齐的呐喊声包围，先是惊得一愣，随即被那股热情感染。到最后，她竟也融入人群，毫无顾忌地跟着为顾野呐喊助威。
赛场的解说声响起：“16号，一记漂亮的三分球！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就像他今天的表现一样，完美得无可挑剔。”
话音刚落，观众席瞬间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口号：
“顾野！必胜！顾野！必胜！”声浪如潮，气势如虹。
苏棠也跟着放声呐喊，为了喊得更用力，她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那是情绪亢奋到极致的呼吸，眼眶不知何时已阵阵发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此时的她，仿佛在弥补一个迟到的青春仪式，完成一场本该在年少时纵情的狂欢。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比赛的中场休息。
中场休息时，顾野走到场边喝水擦汗。目光与苏棠交汇的瞬间，他再次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观众席上一阵惊呼。
这次，她不再扭捏，而是热烈地挥手回应，脸上绽放出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直到目光扫过场边清理场地的志愿者，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眯起眼仔细确认。
再三辨认后，她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时不时朝她这边张望的志愿者，正是周既明。
只是他今天的样子，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下半场的哨声倏地响起。
苏棠猛地将视线从出口处拽回赛场。但她始终无法集中精神，顾野几次漂亮的进球，她都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只能跟着观众零零落落地鼓掌，呐喊声也透着心不在焉。
场上的比分已经遥遥领先，毫无悬念地宣告着顾野球队的胜利。
她弓起腰，小心翼翼地穿过观众席，溜到出口。向门口的保安问道：“大叔，请问志愿者休息区在哪里？”
保安大叔打量了她一眼，表情有些疑惑，但仍为她指明了去路。
“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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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她连忙称谢，说完就朝对应的方向走去。
背后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雷鸣般的掌声，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顾野”呐喊声。
她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了步伐。
赛场上的呐喊声久久不肯停下，顾野朝观众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顺势向苏棠的位置望去。
他心脏骤热跳了一拍——那个位置空了。
他指尖一松，篮球从掌心滑落，弹跳着滚向远处。这意外的一幕让全场瞬间凝固，队友僵在原地，连对手都忘了反应，观众席的呐喊更是戛然而止。
队友捡回球，拍了拍他肩膀，比赛继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心里自我安慰道：她只是去洗手间了，马上就会回来。
但，直到比赛进行到最后两分钟，那个位置仍然空空如也。
视线缓缓地从观众席上那个空位收回，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便迅速消散。
随即，跃起、举球、投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如同无数次训练那样，毫无悬念地、精准地，落在了篮框里。
随着一声球砸在篮筐上的脆响，终场的哨声同时响起。
他垂头叉腰立在原地，队友们欢呼着冲过来将他托起。在被抛向空中的天旋地转间，震耳的喧嚣从地面袭来，他却只感到一种失重的空洞。
志愿者休息区里，苏棠还没找到周既明。
听到场内爆发的震天欢呼和“顾野”的呐喊声，她便知道——顾野赢了。
她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犹豫，是回去看顾野领奖，还是继续找周既明？
忽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棠，我在这。”
她猛地回头，只见昏暗的出口拐角处站着一个陌生身影。对方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微弱的反光遮住了眼神，虽然身穿志愿者服装，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疏离的斯文感。
她下意识蹙眉细看，发现这人竟是周既明。
周既明有些窘迫地垂下了头，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她快步迎了上去，走到他面前才停下。嘴角下意识动了动，又立刻抿住，强作冷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目光被他脸上那副金丝眼镜牢牢锁住。镜框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镜片后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眼睛，此刻被折射出几分陌生的文雅，正不安地躲闪着她的注视。
周既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怕说完又被苏棠嫌弃，怕她觉得自己死缠烂打——陆知言说过，这些都是追女孩子的雷点。
可挣扎半天，他还是决定坦白：“我实在弄不到票，只能来当志愿者。但我真没想捣乱，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接受他。”
估计是为了和他较劲，顾野早在室友群里放话，夺冠后要将奖牌送给苏棠再顺势告白。
原本打定主意不插手的他，知道这事后彻底坐不住了，到底还是跟了过来。
“这眼镜，蛮好看的。”苏棠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说着竟伸手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镜框，“原来你适合斯文败类风格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行人随着为首者的突然止步而纷纷停下。
顾野望着志愿者休息区出口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一个过于浮夸的笑容，转身对身旁的直播主持美女说道：“你刚刚不是问我，奖牌要送给谁吗？”
“送给谁？”主持人问。
“送给你吧。”
他说着便将奖牌直接挂在了美女主持的脖子上，随后扬长而去，留下现场一群人面面相觑，惊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