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想起了一些画面有些香艳的回忆。
在高一的新升旗手被换下后，顾野重新担起了升旗手的职务，在旧官重新上任的第一周，他也险些犯下迟到这种政治不正确的错误。
那天苏棠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饭，路过男生宿舍楼时，遇到了在宿舍院门旁扶着墙做深呼吸的张元明。
张元明是顾野的舍友，同时还是顾野日常事务的代理人，俗称跟班小弟。他手里拿着一套白色的类似西装面料的服饰，苏棠看出来，那应该是顾野的升旗服。
“张元明，你怎么了。”苏棠上前问道。
“班......长，早。”
张元明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微微蜷缩的虾米，他整个人半边身倚在了墙上，保持微笑的嘴角疯狂抽搐，额头沁出的冷汗在晨光下闪闪发光，就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力气和苏棠说早。
苏棠看他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大概知道他现在是出了什么状况。
“你要不要去一趟医务室？或者先去一趟厕所？”
“班长，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衣服送去......操场的.....更衣室，顾野......在等，要来不及了。”
张元明一句话分成七八段说，最后的“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是指的顾野还是他自己，说完他便把升旗服递到苏棠手里，转身往宿舍跑去。
苏棠步伐匆匆，她感觉清晨的阳光是带着毛边的，晒得人痒痒的。她听着那不知是因为步伐加快还是别的原因而变快的心跳，来到了操场边上的更衣室门外。
黎城一中的操场边上有一个专供体育生使用的更衣室，但非体育课时间，其他学生有需要也可以自行使用。更衣室不分男女，进入大门后是满眼的浅蓝色的瓷砖地面和墙壁，一共有五个隔间。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看到只有正中间的隔间关着门，其它几扇门都半敞着。
“笃笃笃。”她轻声敲门。
“哎呀，你也太慢了，预备铃都响第二遍了。”
门后传来顾野埋怨的声音，话音未落的同时，门从里面被打开，顾野光着上半身，从门后伸出半边身来，没有任何防备。
显然，他以为敲门的是张元明。
“班长......怎么是你？”
顾野那兼顾骨感和肌肉感的上半身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苏棠眼前，她盯着他那锋利的锁骨，晃了一下神立马把头转了过去，伸出手把衣服递了过去。
她感到耳背微微发热。
后来她才从张元明那得知，那个周末顾野把升旗服落在了宿舍，而他又是周一早上才到校，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才让张元明帮他把衣服送去更衣室，才有了她近距离瞥见的那一幕。
这么多年来，这是苏棠和顾野距离最近的一次。
这么久了，苏棠还是忘不了这一幕。她知道，就算顾野没有救自己的妈妈，她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接触。本质上她也是一个以貌取人，色令昏心的俗人啊。
她怀揣着一个不能为人道的算盘，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
周既明每天都比苏棠更早到包干区，有时候苏棠赶来的时候，周既明都快把卫生给搞完了。
“既明同学，这大恩大德，你让我怎么回报。”
苏棠看着已经打扫完毕的包干区，干脆倚着操场边上的栏杆，吃起程望舒带来的早饭，一边吃一边悠闲地和周既明聊天。
“谈什么回报，这罚本来就是两人份的，只是你选择一个人受了。”他淡淡地回复。
“但是耽误你早读了。”
苏棠想起周既明高中的语文和英语一直不太好，严重拉低他的总成绩。
“不耽误，读也读不进去，天生阅读障碍。”周既明自我打趣道。
苏棠知道，周既明不存在什么阅读障碍。在英语方面，他纯粹是因为输入不足而导致的成绩低下，在大学的时候，他因为要读外国文献英语能力大幅度提升，六级考试都考了600多分。而语文，则是因为他那寡淡的表达欲，他不管是说话还是写作，用词都极其的精简克制，导致他的作文常常因为字数不满而分数超低，因此语文常常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你还是要把英语和语文捡起来的，不然多浪费你理科的成绩。”
周既明怔怔地望着她，瞳孔微微扩大，像是突然被某种情绪击中。
早读课过半，他们一前一后分别回到教室。
“欸，你和副班长啥情况。”
苏棠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被程望舒一把拽到走廊拐角。
“没有啥情况啊，我不是和你解释了，人家只是感谢我的不出卖之恩。”苏棠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了！”
程望舒前几日给苏棠送早饭的时候发现了在包干区帮忙的周既明，在此之后，她每天送早饭时都会阴阳怪气地调侃上几句。
“哟，副班长真的是关爱同学耶。”
“哎呀，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苏棠，我们苏棠就拜托你啦。”
“我只负责带饭，就不当电灯泡啦。”
一连三日，她日日都变化着花样揶揄。无奈之下，苏棠只能把和周既明的共同的秘密透露给程望舒，却没想到她变本加厉。
“患难见真情呀，总不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苏棠放弃挣扎，扭头径直回到教室，准备早读。
穿越回来快一周，苏棠已经渐渐找回高中时期的感觉了，她骨子里还是一个三好学生，学习的事哪怕是再来一次她也依然不敢怠慢。她最近每天晚上都在用思维导图整理学习框架，然后按照自己的遗忘程度给不同学科不同知识点模块进行学习顺序的安排。
比起需要人际交往的工作，还是学习来得轻松。
很快，时间来到下一个周一。
熟悉的清晨，男生宿舍院门外相同的位置，同样脸色发白的张元明。
苏棠在附近等候多时，看准时机迎了上去。
“班......”
“给我吧，我帮你拿给顾野。”
苏棠没等张元明说开场白，就二话不说地把他手里的升旗服拿走，然后转身向操场快步走去。
她再次听到那个加速的心跳声，她很是雀跃，好像要奔赴一场精彩绝伦的自己也要参演的电影。
路过操场边上的时候，她故意绕着教学楼走了过去，她不想让周既明看见，但她总感觉远处的视线隔着墙壁最后还是定位在她的身上。
他又没有透视眼，苏棠自我安慰。
她来到更衣室里的第三道隔间门前。
“笃笃笃”
眼前和场景如同电影播放般和苏棠的回忆形成画面重叠。
“哎呀，你也太慢了，预备铃都响第二遍了。”和回忆里如出一辙的台词。
然后门从里面打开，随之而来是顾野从门后毫无防备地探出上半身。
偏白却健康的皮肤，被篮球和青春野蛮生长的荷尔蒙浇筑出的肌肉轮廓，锋利的锁骨，苏棠此刻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点。
“给......你。”她目不转睛地还在看着。
“班长，怎么......是你？”顾野看着苏棠那毫不回避的眼神怯怯地把身子往门后收了收，但他没有关门——直接关门好像不太礼貌，“那个，谢谢你帮我拿过来，我现在时间有点着急，你......”
“哦哦哦，你换吧，我出去了，我还要扫包干区。”
今天升旗仪式还会占掉一部分早读时间，她还要趁着这点时间的空隙完成一部分清扫工作。
门随即被关上，苏棠站在隔间外，挪不动脚，她在听这里面换衣服过程中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顾野出来的时候，苏棠还没走。
“班长，一起走吧。”
“哦哦哦，走。”
苏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顾野穿升旗服，虽然在她经历过的三年高中里，她已经远远地看过无数次，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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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倍感心动。
顾野的肩膀很宽，将升旗的制服撑得格外挺拔，他腰间系着一条带有银色金属扣得皮带，把宽松的制服服帖地束起。苏棠看着顾野那修长如松的身体，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然后，两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脸红了起来。
他们一同走出了更衣室。
苏棠往包干区走去，远远地看到周既明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还是给他发现了......
苏棠很难解释自己想要对周既明隐藏的动机，明明当年他们就是因为发现彼此的暗恋对象才成为朋友，并且顶着那个“暗恋同盟”的称号将友情延续了十年。
但她始终觉得现在的他和记忆里的他有哪里不同。
“来得有点晚啦，不好意思。”苏棠一副无事发生的语气。
但气氛明显凝固了，周既明面色不虞，轻声地回了一个“嗯”字。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一旁的扫把，一边扫起地来一边试探性地问道：“既明同学，你咋情绪不高？”
她的语气里透露着心虚，她知道一男一女从无人的更衣室里出来，确实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
周既明洞察到她在试探自己，于是决定单刀直入：“你和顾野在更衣室里面干什么？”
过于直白的质询惊到了苏棠，手中的扫帚蓦地顿住。然后下一瞬间，呼吸和动作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声音有点结巴：“没啊......没干什么，就......张元明让我......送衣服给顾野。”
明明说的都是事实，但她却好似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她不敢和周既明眼神对视，她尽量低头扫地，避免让自己的神情给对方看到。
她一定满脸通红，就像刚刚在更衣室里那样，因为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十分钟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你喜欢顾野？”周既明几乎没给苏棠思考的时间，就直接丢出了他推测的答案。
“啊？”
苏棠被他的直截了当给击中，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我猜对了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明明是在说“我猜对了吧”。
苏棠假装没听见，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借机越走越远。
周既明追了上去：“为什么不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听到他急促的质问，一股气涌上心头。
他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关他什么事？
苏棠下意识地反击：“关你什么事，你不也喜欢程望舒吗？”
人在心虚紧张的时候总会语无伦次，她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反击他，好让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多么的无礼。
但话一出口，话风却背离她的想法成了这个样子。
她立刻意识到她话里的漏洞，眼前的周既明并不等同于那个和她结成“暗恋联盟”的周既明，此时的她并不掌握任何周既明喜欢程望舒的证据。
她再次把两个时空的对象混为一谈，情急之下说了一句在对方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对面一副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表情。
“我猜对了吗？”苏棠虽然底气不足，但她为了强装镇定，故意重复周既明刚说过的话。
感情的形成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没有证据不代表没有埋下的伏笔，她只要装作自己掌握了证据，这场口舌之争，她便不一定输。
周既明冷笑了一声，下颌线绷得锋利。
“你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哪样？他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短短几个字，好像包含了许多不同的含义。轻飘飘的语气，好似粉饰太平，但其实却是助长对方怒气的利器。
他是懂得怎么吵架的。
苏棠正准备反击，广播里却响起最后一遍预备铃，全校师生向操场集结，升旗仪式马上开始。
这场争吵，以苏棠败北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