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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不知的知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五月初的黎城,空气里已经浮动着粘腻的暑气。苏棠拖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扑面而来的热浪裹挟着咸腥的海风,像一块湿热的毛巾,重重地打在她身上。这熟悉的热风,让苏棠一时恍惚,好像回到了那个还在上学的夏天。


    她看着远处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形变的骑楼老街,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道:“阿妹去哪啊?”


    “解放路街尾,许记早餐店。”


    车子驶过海滨大道,路边的榕树垂着长长的气根,榕树下一个阿婆拖着拖车在卖甜豆花和凉粉,几个小孩端着装着白色豆花或黑色凉粉的一次性塑料碗坐在榕树下,正在低头吃着。苏棠摇下车窗,任由窗外吹进来的风把自己的头发吹乱。


    黎城啊,这么久了,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一点没变。


    许记早餐店的蓝色雨棚已经收起,许春梅正坐在一个巨大的红色塑料盆前,清洗盆里那些被阳光照的油亮的不锈钢盘子。她的右腿使不上劲,身子微微向左侧倾斜着。


    “春梅,我回来啦!”


    许春梅猛地抬头,看着阳光下的苏棠,先是震惊然后露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你回来为啥不提前告诉我,吃饭了没?”


    许春梅擦了擦手就踉踉跄跄地起身,去张罗一些吃的给许棠。


    “妈,别弄啦,我在高铁上吃过了。”


    苏棠进店里挽住许春梅的手,顺带把行李放下。


    “出一身汗哟,这个天热的真快,才五月就热成这样了,要喝冰豆沙吗,下午煲给你喝。”许春梅边说边把桌上的红茶倒进塑料杯里,递给了苏棠。


    “不喝啦,我晚上要去吃喜酒,高中同学结婚了,吃饱了到时候就亏了,还要给红包钱呢。”苏棠拿着那杯塑料杯装着的红茶晃了晃,不是很想喝。


    “那你这次回来呆几天。”


    “不知道呢,你想我呆几天?”苏棠捏捏许春梅手臂上松松垮垮的肉,一副撒娇的样子看着她。


    许春梅被自己女儿这副没长大的样子逗笑了,“上去冲个凉吧,衣服都湿了。”


    苏棠提着行李箱走上狭窄的楼梯,从楼梯旁看着许春梅一瘸一拐的走向那个硕大的红色塑料盆,午后时分,是许春梅收拾店面的时间。


    在苏棠初二的时候,许春梅和她的丈夫经历了一场车祸。


    正是这场车祸,让许春梅的腿瘸了,同时让苏棠失去了爸爸。


    许家早餐店,是许春梅花掉所有赔偿金在城里买的一栋携带店面的房子。苏棠从县里考上黎城一中后,她们就搬来了这里。


    整栋房子只有三层,一楼是只在早上和中午开放的许家早餐店,二楼是苏棠和许春梅居住的地方,两室一厅公用卫浴,三楼是开放的露台,许春梅在上面种了很多蔬果,有小番茄和和灯笼椒,现在正结得满满当当。


    苏棠把行李箱拉到自己的卧室里,一进门就被一股陈旧的霉味呛得咳嗽了一下。她连忙打开书桌前的窗户,然后把放置在窗边的白色立式风扇打开。


    一个多月没回来,空气里遍布了陈旧的尘埃,风扇窗户一开,这些微小粒子就随着风的流动被全部驱赶到窗外。


    苏棠打开行李箱,拿了一件居家休闲服,她拿衣服的时候撇了一眼在行李箱固定网袋里的红色礼服,那是她为了顾野的婚礼特意准备的。她感觉那些混乱的思绪又要涌上心头,于是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合上了行李箱,去卫生间打水。


    午后的自来水被晒得发烫,苏棠打好一桶水等水温下降。她站在厕所门前的窗户边,半边身依在墙上。她望向窗外,看见对面骑楼的天台上晒满了鱼干和虾米,咸咸香香的气味寻着热气传了过来。


    周既明究竟去不去啊,苏棠上高铁前给周既明又发了消息,依旧是沉默代替回答。她也不知道为啥非要拉上周既明陪她,这家伙肯定会趁着这个场合疯狂揶揄自己。但是他在的话,她就不会有失态的风险,周既明一定会在她快要沉沦失态忘却自我的时候让自己清醒过来,虽然可能是以一种刻薄的方式。


    她实在是太怂了,在暗恋别人这件事情上,她甚至需要一个陪同去鼓舞自己,明明自己这么多年什么实际行动都没有做,却连窥探暗恋对象都需要别人给自己勇气。


    这些年,她拉着周既明跨越城市去看顾野的公开篮球赛,用周既明的账号以周既明的身份去套取顾野的消息,甚至在假期返乡期间拉着周既明去顾野家附近假装偶遇......


    在暗恋这件事情上面,她实在是过分依赖周既明了,过分得都显得她好像一个变态。


    但她把这种依赖看作是对暗恋者同盟的一种归属感,一种抱团取暖的归属感。


    但这次见面以后,自己的暗恋生涯也要画上句号了。


    所以,这次就放过周既明吧,苏棠心里默念。


    她把手慢慢地伸进桶里,摸着桶里的水感觉水温合适了,于是关起了门开始洗澡。


    程望舒会参加这次婚礼吗?如果程望舒参加婚礼的话,自己要和她说话吗?要挽回和她之间的友情吗?


    当年程望舒和周既明究竟为什么吵架?


    一个多年的疑问再次涌上苏棠的心头,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向周既明发问却得到的都是闭口不提,而程望舒在那之后就把他俩的联系方式全都删除拉黑了,如此决绝的断联让苏棠失去了找她的勇气。


    混沌思绪间,苏棠洗完了澡,穿上家居服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下。


    暮色渐沉,傍晚的天空是一种暗沉的紫红,大片的乌云压在天边。


    婚宴的时间快要到了。


    苏棠换上了红色礼服,是一件吊带的短裙,正红的颜色衬得苏棠的皮肤比平日更加的白皙。


    她穿着高跟鞋小心地下楼。


    “你有没看天气预报?”


    许春梅叮嘱苏棠一定要带伞,五月的天小孩的脸,晚上搞不好要下雨了。


    苏棠随手拿了一把店里的折叠伞放进包里,走向街尾等车。


    天气异常闷热,时间也变得额外的慢,苏棠好像能看见空气里那些焦躁的细小尘埃,它们正在无序地跳舞,好让沉闷的空气变的更加的焦灼。她的思绪被抽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车,又是怎么就到了婚宴现场。


    酒店的大堂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像撒了一地的透明玻璃糖纸。苏棠对照着电子请帖,找到了对应的宴会厅入口。顾野和新娘子在宴会厅入口不远处迎宾,苏棠走向签到处签了名字,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红包递给了负责婚宴签到的新人亲信。


    她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顾野和新娘的跟前。


    顾野穿了一套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不同于常见的白色新郎礼服,这套黑西装的面料在灯光的辉映下时而会泛起暗纹。他里面也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且不合常规地省去了领带。185的修长身形远看是清隽的瘦,近看却能发现布料下蛰伏的肌肉线条。


    “新婚快乐啊,体委。”苏棠笑着说,用的是当年当班长和同学说话的语气。


    顾野是高中时期班上的体委,因为他爱打篮球,而且班上打篮球的同学都奉他为“头头”,所以高中班主任点名让他当体育委员,负责班上体育活动的组织。


    “谢谢班长,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顾野转头碰了一碰正在和别人说话的新娘,“这是我们高中的班长,班长,这是小洁。”


    苏棠把脸转向新娘一侧,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那个传闻中的“情敌”面对面。


    “班长好,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小野常常和我提你。”新娘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她长得比照片好看,哪怕是婚礼那种不合格的厚重的妆容都无法让她的美貌减分,瓜子脸被头纱的薄雾柔化出朦胧光晕,杏眼好似两汪清泉,笑起来卧蚕微微鼓起,她的美毫无攻击性。


    苏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色短裙礼服,唇边浮起一个转瞬即逝的苦笑。


    她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红裙子,多么的不合时宜。


    紧接着,顾野让人带苏棠进宴席,然后转头打闹般地推了一下新娘,好像在撒娇怪责新娘乱说话。


    苏棠心头一紧,赶紧走进宴会厅,在同学那一桌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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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桌上早就热闹非凡,这一桌主要安排的是女生。陈思思和唐敏正在大声的讨论着什么,她们看到苏棠过来赶忙招呼她坐下,好像这场婚宴的主人一般开始周到地安排着茶水和饭前小吃。


    “班长,你也来的太晚了,我们八卦都讲完好几轮了。”陈思思说。


    “额,我中午的高铁,买不到更早的票了,五一的票太抢手了。”苏棠连忙解释到。


    “班长,望舒来吗,她群里说了两句话就没有出声了,搞得我有点害怕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唐敏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中央的纸巾一边问道,她说的是她在班级群里八卦当年的绯闻的事。


    “我不知道欸,她没来吗?”苏棠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啊你们没联系吗?你和她高中不是最好了,她来不来你都不知道。”唐敏抱怨道。


    苏棠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尴尬的笑笑。太久没和这些人打交道了,她从前对答如流的状态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时候她很希望周既明能在她身边,起码她还可以约周既明一起出去宴会厅透透气。


    但周既明也没有来,苏棠又环视了一周。


    偌大的宴会厅人声鼎沸,苏棠却觉得异常孤独。


    本来想着如果周既明不来,自己要是能见到程望舒,自己一定抓住机会向程望舒问个究竟,现在连这个希望也落空了,苏棠有点失望。


    婚礼要开始了,宴会厅明亮的灯光骤然关闭,随即是舞台上的灯光亮起。两个新人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进场。台上屏幕开始播放他们相识相知的照片和视频......


    “现在,请新郎亲吻新娘!”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顾野低头吻住了怀里的新娘。苏棠感到眼眶热热的,她控制住那复杂的眼泪,她是真心为顾野的幸福感动,但那份感动参杂了一些杂质,有遗憾,也有感激,遗憾自己从未努力争取,感激那纯粹的青春里有这个善良的少年。


    “谢谢你,顾野。再见了,顾野。”


    *


    婚礼尾声,苏棠婉拒了后续的ktv聚会,准备回家。她给许春梅发了微信,说自己在回去路上了。酒店门口停满了宾客的车,小县城的交通完全没有规矩可言,苏棠只能走去下个街区打车。


    天黑以后的乌云是一种浑浊的灰色,苏棠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绿灯。


    她的思绪还没有完全从刚刚那场盛大的婚礼里面抽离出来,她先是想程望舒为什么不来,又想着周既明这个缺德鬼明明知道自己很需要陪同竟然最后还是把自己抛下,又想到婚礼结束后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棠按耐住自己那胡乱跳动的思绪,看到远方乌云边际出现一道闪电。


    晃神间,错过了几个红绿灯。


    她刚刚在宴会上吃了很多东西,因为害怕说太多话而暴露自己内心那些纷乱的情绪,苏棠这个宴会过程都在埋头苦吃。以至于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敢情是吃太多晕碳了。


    她开始等起下一个红绿灯,天空却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妈的......”苏棠被这不算突如其来的雨吓了一跳。绿灯还没到,她赶紧去掏她包里的折叠伞,然后发现,伞是坏的。


    “唉,春梅啊,枉费你的提醒了。”苏棠小声嘟囔了一句。


    轰隆远方一声惊雷,绿灯瞬间跳闪而出,苏棠依稀听到有人叫她,但她来不及细听,她的脚步就随着这声惊雷迈了出去。


    紧接着,一声刹车声刺破雨幕。


    苏棠转头去看她刺眼的灯光,却发现车灯如巨兽瞳孔般急速地逼近,她“啊”了一声,感觉有人从身后猛拽她的手腕。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感觉自己被抛向空中,一阵巨大的疼痛直冲脑门漫布全身后又消失,她趴在地面上,感觉热流从头颅流向脸上,好像是热的雨,又好像是她的血。


    她转头寻找着什么踪影,却看到离她不远处躺着一个身穿黑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瘦高男子,大雨让满地的血液疯狂弥漫开来,流淌在两人之间。


    “顾......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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