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金鸡岭。
雄关如一头匍匐于天地间的巨兽,横亘在西岐大军的面前,那股厚重、肃杀的气息,与背后连绵不绝的山脉融为一体,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已存在于此。
关墙之上,殷商的玄鸟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队队甲胄精良的守军往来巡视,森然的枪尖在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西岐大军的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姜子牙端坐于主位,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看着舆图之上那被朱笔圈出的“金鸡岭”三个字,只觉得那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相父,我军已至关下三日,为何还按兵不动?”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一身红衣,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哪吒,脚踩风火轮,慢悠悠地飘了进来。
他将那杆火尖枪往地上一顿,脸上满是百无聊赖的烦躁:“每日在这营中操练,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依我看,管他什么雄关险隘,我直接杀上关去,将那守将的脑袋拧下来,不就完事了?”
他自从融合了魔丸,得了那全新的莲藕之身后,性子比以往还要乖张、好斗。
在他眼中,这世上就没有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
姜子牙看着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道:“哪吒,不得胡言!军国大事,岂可儿戏?金鸡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守将孔宣,更是截教门下有数的高人,我等需得从长计议,万不可轻举妄动。”
“孔宣?”哪吒撇了撇嘴,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什么鸟人,没听过。他若敢来,正好让我试试,我这新得的身子,究竟有多结实!”
他根本不把姜子牙的军令放在眼里,那股源自魔丸的桀骜与好斗,早已让他按捺不住。
不等姜子牙再开口,他已然发出一声怪笑,化作一道火光,冲出了帅帐。
“相父在此慢慢计议,待我先去探探路!”
“你……你这孽障!快回来!”姜子牙气得胡子都在发颤,可哪吒早已没了踪影。
金鸡岭关下,一道火光骤然停滞。
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威风凛凛地悬于半空,他看着关上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军,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呔!关上的缩头乌龟听着!你家哪吒爷爷在此!快快叫那什么孔宣的出来受死!若再不出来,爷爷便一把火,将你这破关烧个干干净净!”
他声音洪亮,传遍四野,言语间极尽挑衅之能事。
关上的守军见状,顿时大怒,当即便有将领下令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朝着哪吒铺天盖地而来。
“雕虫小技!”
哪吒不屑冷笑,他甚至都懒得用火尖枪去挡,只是将那乾坤圈随手一抛。
金光闪烁,那漫天箭雨竟被乾坤圈尽数打落,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哈哈哈!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哪吒在半空中叉着腰,得意地大笑,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
金鸡岭,总兵府内。
一位身着青色锦袍,面容俊美,气质高贵得不似凡间将领的男子,正悠然地品着香茗。
他便是此关总兵,孔宣。
对于关下的叫嚣,他仿佛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将军,那关下的小子太过嚣张,末将请命出战,定将他的人头取来!”一名副将愤愤不平地说道。
孔宣这才缓缓放下茶杯,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
“一只刚出壳的雏鸟罢了,也值得我等兴师动众?”
他声音平淡,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他甚至都懒得起身,只是隔着重重殿宇,朝着关外的方向,随意地一挥手。
“也罢,便让他知晓,何为天高地厚。”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金鸡岭的上空,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贯穿天地的五彩神光!
青、黄、赤、白、黑。
五色流转,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五行法则,那股浩瀚、古老、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准圣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出。
关下,正自得意的哪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只觉眼前五彩斑斓,金光、火光、水光、风光、土光五色流转,一股无可抵挡的恐怖力量,瞬间将他笼罩。
“不好!”
哪吒心中大骇,他想也不想,便要将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等一众法宝尽数祭出。
然而,已经晚了。
那五色神光只是轻轻一刷。
哪吒只觉得手中一空,他那无往不利的火尖枪,那削铁如泥的乾坤圈,那能缚龙捆仙的混天绫……他身上所有的法宝,竟在瞬间失去了与他的所有联系,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掉落在地。
紧接着,那神光余势不减,再次一卷。
“啊——!”
哪吒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惨叫,他那强横的莲藕之身,在这神光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他整个人被神光卷起,在半空中转了七八个圈,而后如同一颗被丢弃的石子,被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摔回了西岐的军阵之中。
“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
烟尘散去,哪吒狼狈不堪地躺在坑底,一身红衣早已变得破破烂烂,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脸上那份桀骜不驯与嚣张气焰,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他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干脆利落,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
帅帐之内,姜子牙在听到那声惨叫时,便已心知不妙,连忙冲出大帐。
当他看到那躺在坑中,失魂落魄的哪吒时,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既是愤怒,又是无奈。
愤怒哪吒的擅自行动,不服管教,将整个西岐大军的脸都丢尽了。
无奈那金鸡岭守将的实力,竟恐怖到了这等地步,远超他的预料。
他看着那座在五色神光映衬下,愈发显得雄奇险峻,固若金汤的关隘,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支早已被吓破了胆,士气全无的乌合之众,心中那份憋屈与无奈,几乎要满溢而出。
这仗,还怎么打?
他知道,西岐的东征之路,才刚刚开始,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这洪荒的天,似乎与师尊所言的,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