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子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自丹田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三尸神暴跳,险些当场失态。
他指着姬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姬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眼神平静地与云中子对视,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凡人面对仙长时该有的敬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
“仙长此言差矣。贵教派一个殷商的卧底来我西岐当国师,意图不轨,这笔账,孤还没跟你们算呢。如今,只是让仙长出点‘诚意’,来弥补一下我西岐受到的惊吓与损失,怎么就成了欺人太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冰冷。
“还是说,在仙长眼中,我西岐的江山,我姬发的性命,便只值这点东西?”
云中子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公子,非是贫道吝啬。只是这先天灵宝,乃天地所生,有德者居之,皆有定数,贫道如何能随意赠予?那极品灵根,更是镇压一方气运之物,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擅自移植,恐引来天道反噬,于西岐,于公子,皆非好事!”
他这番话说得是苦口婆心,晓之以理。
然而姬发压根不吃这一套,他只是轻轻叩了叩桌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孤不管什么天数,什么反噬。孤只知道,东西不到,姜子牙,便永远是西岐的罪人,阐教,便永远是我西岐的敌人。”
“你!”
云中子气得浑身发抖,他堂堂阐教金仙,福德真仙,何时受过这等鸟气?被一个凡人指着鼻子敲竹杠?
可他偏偏又发作不得。
他能感觉到,姬发不是在开玩笑。
这小子,是真的敢跟阐教翻脸!
一旦姬发与阐教对立,那封神之事便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他阐教非但捞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因为此事,被截教那帮家伙嘲笑到死,成为整个洪荒的笑柄。
到那时,师尊怪罪下来,他云中子怕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权衡利弊之下,云中子只觉得满嘴苦涩,那股冲天的怒火,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奈的长叹。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声音沙哑地道:“先天灵宝与极品灵根,贫道是真的拿不出来。九转金丹……贫道可以想办法,去师兄太乙真人那里化缘一葫芦来。”
姬发闻言,眉毛一挑,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成了!
武吉太师的计策,果然管用!
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云中子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累,只能咬着牙,继续退让:“至于另外两样,贫道……贫道愿以凡间珍宝相抵,如何?”
“珍宝?”姬发终于来了兴致,他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什么样的珍宝?孤可不要那些寻常的金银俗物。”
“自然是世间罕有的奇珍异宝!”云中子见他松口,连忙说道,“东海的夜明珠,西昆仑的美玉,南疆的火浣布,北地的万载玄冰……只要是这凡俗世界能找得到的,贫道都为公子寻来!”
“好!”姬发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既然仙长如此有诚意,孤也不能不给面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孤也不多要。”
云中子心中一喜,以为此事就此揭过。
谁知姬发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当场昏死过去。
“你说的那些,每样都给孤来个几百车,凑在一起,堆成一座山,能让孤站上去,一眼望不到边,这事儿就算了了。”
“噗——”
云中子刚端起茶杯,听到这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溅湿了胸前的道袍。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怪物。
堆积如山?
还要一眼望不到边?
你当那是山里的石头吗?说堆就堆?
他一个仙人,虽能移山填海,可要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凡俗的奇珍异宝,那也是个浩大到无法想象的工程!
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贪?!
他怎么敢这么贪?!
云中子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他看着姬发那张写满了“我很好说话”的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愤怒、憋屈、无奈,都化作了两个字。
“……好。”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仙长果然爽快!”姬发见状,霍然起身,脸上笑开了花,“如此,之前种种,便皆是误会。来人,快给仙长换上最好的花茶!”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殿下,亲自将那还瘫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姜子牙扶了起来,态度亲切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哎呀,相父,您受苦了!都是孤的不是,竟误信了小人谗言,险些错怪了您这位国之栋梁!”
姬发一边替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满脸愧疚地说道,“您看,阐教的仙长都亲自前来解释,还送来了如此厚重的赔礼,可见贵教对我西岐,是何等的重视!之前种种,定是那殷商暴君的离间之计!”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滴水不漏,直接将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帝辛的头上,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姜子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姬发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又看了看一旁那面如死灰,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的云中子师兄,再联想到自己这些天在大牢里受的那些非人折磨……
一股巨大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浑浊的老眼中水光闪动,嘴唇哆嗦了半天,终究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公……公子……”
“相父不必多言,孤都懂!”姬发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自今日起,您依旧是我西岐的国师,相父!军政大事,皆由您定夺!”
“哇——!”
姜子牙再也绷不住了,这位在昆仑山上修行了四十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的老人,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太不容易了!
我姜尚这一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
侯府后殿,姬发屏退左右,看着身旁那位气定神闲,正悠哉品茶的武吉,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崇拜与狂热。
“太师,您当真是神机妙算!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姬发哈哈大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有此太师,何愁大业不成!